要说清楚西晋南北方士族之间的矛盾,就要至少往前追溯到东汉末年,具体的年份,应当是汉灵帝刘宏纵欲过度驾崩的公元189年。
在此之前,不论是南方士族还是北方士族,都只是大汉第四重要的力量,士族的力量要排在皇室、外戚和宦官三者之后。而整个东汉的国运也基本就是皇室在外戚和宦官之间搞平衡,那时最有名的士族也不是后来西晋的建立者司马家,而是“鸡肋鸡肋”的杨修他爷爷家和他姥爷家。
杨修除了“鸡肋鸡肋”以及会写“阔”字外,还是“关西夫子、四知圣人”杨震的后代,也是“四世三公,门多故吏”的袁家的后代。可以说就出身来说,是第一排的名门。
杨修的家族到底有多厉害哪?
即使在几百年后,隋文帝杨坚也要死乞白赖要把自己这一支安到“弘农杨氏”堂前。
一、士族的崛起
而那个真正让士族,特别是北方士族站上最高权力舞台的人,正是汉朝最后一个外戚(严格地讲曹氏父子也是汉朝的外戚。不过因为他挟天子令诸侯,通常不把他算为外戚)屠户出身的何进,这位何进也是头铁男,和大宦官蹇硕杠,胜出,和董太后杠,又胜出,在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时候,他觉得可以代表天下正义清算一下“十常侍”。
要说“十常侍”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对于何进来说那是非常够意思了。何皇后封后,“十常侍”建议的,何皇后鸩杀王美人,“十常侍”保的,何进灭董太后,“十常侍”帮忙,何进灭蹇硕,“十常侍”帮忙。
总之“十常侍”和何进一顿火拼,结果是外戚和宦官集团集体完蛋,帝国的权力体系瞬间出现巨大的空白,本来袁家的袁绍想捡这个漏,结果被董卓捡到了。
跳过那些历史进程不说,单说北方士族势力的发展壮大,得益于何进的自杀式爆炸行为。
自此以后,北方士族就登上了最高权力争夺的舞台,不过历史巧合的是官渡之战曹操胜利了,不然北方士族可以更早的夺取最高权力。但应该来说,自从何进自杀式爆炸之后,北方士族已经在通往最高权力的路上畅通无阻了。
二、南北的差异
而南方士族的发展截然不同。
相比于杨修这样父母两家都是“四世三公”的帝国名门。就算是南方士族中最为顶尖的吴郡四姓“陆顾朱张”在孙氏集团势力崛起之前,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广陵太守,多数都只是杨家袁家所征召的幕僚,就是“门多故吏”里面的故吏。
南方士族的的目标是出将入相,而北方士族的目标的位登九五。格局和历史地位的差距决定了北方士族对南方士族的鄙视链。可以说在北方士族眼中南方根本没有士族,都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除了出身地位的巨大悬殊之外,文学才华方面也存在着巨大差距,举个简单的例子——历史上有名的“建安七子”以及后来的竹林七贤,他们都是北方士族的优秀代表,南方士族的文学才华方面的记载就只限于——曲有误,周郎顾。
顺便说一个大名垂宇宙的诸葛亮也是北方士族——琅琊诸葛氏。可以这么说,很长一段时间里,北方士族的眼中南方那些人大概就相当于文盲。因此北方士族在文化上也是鄙视南方的,当然不针对南方士族,因为前面说了,他们认为南方没有士族。
诸葛亮
在西晋“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之前,北方长期是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而南方被认为是蛮夷之地,经济方面更可以看得出来,有名的石崇王恺斗富,就是北方士族自己摆阔的场面。
北方士族在曹操横扫关中后,基本上处在一个政治相对稳定的发展阶段。而且后来北方士族的杰出代表汝南陈氏的陈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一举奠定了士族和平夺权的道路。可以说北方士族一手握着官一手握着钱,实际上具备了和皇权抗衡的实力。
而南方士族最显赫的就是陆机的陆家,即使是陆逊这样的天纵奇才,文韬武略立下了不世功勋,被封为上大将军,也是孙权一个不高兴就完犊子了。北方士族再次不针对南方任何人的鄙视他们是穷人。
本来南北割据,虽然北方士族从来不认为南方有士族,但对于陆家还是格外看重的,毕竟当时还是大名鼎鼎的羊陆之交。这个“陆”就是陆机他老爹,孙氏集团最后一个战士陆抗。可以说陆机这样能言善怼的人,能在洛阳活了那么多年,唯一的原因就是北方士族敬重他老爹陆抗是条汉子。
但等到了西晋,“羊车望幸”的皇帝司马炎一统山河,南方士族的当家人悉数被杀,留下的是还没能施展才华的下一代。
由于征服吴国的过程超出了晋国原来的预期,因此北方士族又普遍认为这些南方人甚至来打仗都不行,要不是有陆抗,早就被咱们收拾了。也因为北方士族普遍敬重陆机他爹是条汉子,所以陆机兄弟在洛阳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歧视。
陆机《平复帖》
可以说,北方士族普遍瞧不起南方士族,甚至认为南方根本就没有士族,而且普遍认为南方蛮夷也,又穷又没有文化,打仗还不行,根本就不配和北方士族并列,简直可以说羞与为伍。
当然南方士族也有鄙视北方士族的一点,而且是致命的一点。南方士族的代表李密的《陈情表》中写过这样一段听起来像拍马屁的骂人话——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忠不义,老子不伺候。相比于南方士族稳定的领导人孙氏集团来说,北方士族认爸爸太过密集,这种感情类似于张飞骂吕布“三姓家奴”。甚至司马家自己的国祚来路都不正当。
三、陆机的死因
总的来说,西晋时期南北方士族的矛盾,在于北方鄙视南方的能力,南方鄙视北方的人品。不过这些都和陆机兄弟无关,他们哥俩因为他爹陆抗的原因,是非常被西晋北方士族看重的,还是那句话,西晋北方士族敬重陆抗是个汉子,有些讥讽几乎也就是朋友之间的调侃。
他的死亡其实也和南北方士族的矛盾没有什么明显的关系。
陆机的死和南北方士族的矛盾没有关系,但还是和他爹陆抗有关系,因为他爹是陆抗,他爷爷更是名动天下的陆逊。所以大家都觉得将门出虎子,普遍认为是这个相对太平的时代耽误了陆机的战争才能,若有一日烽烟起,定是又一份传奇。
当然由于司马炎拿下东吴后,整个人飘了,除了支持大臣斗富,自己居然想出了“羊车望幸”的随缘泡妞法,要说司马炎真是个人才,比他更加出名的曹操、曹丕、司马懿、司马昭都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在他手里得以实现。
司马炎认为曹家之所以被祖父司马懿越塔偷水晶,是因为像曹植这样一辈辈的宗室有名无实,一旦有兵变,那些王族就只能看着。
司马炎
司马炎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出现,于是大封了司马氏宗亲,然后司马炎又下了第二步臭棋,给他的儿子找了一个叫做贾南风的媳妇,然后将这个儿子立为了继承人,等这个儿子司马衷当了皇帝之后,王朝灭亡的四大要素——骄兵悍将有钱,王室宗亲有兵,皇帝无能,皇后跋扈。
一瞬间就凑齐了,瞬间召唤出了中国历史上的欧洲中世纪——“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陆机作为北方士族仰慕的陆抗的儿子,自然也被裹胁到这场至暗时刻之中,“八王之乱”主人公之一赵王司马伦掌权时,陆机被提拔为相国参军,甚至还封关中侯,而且后来司马伦可能也觉得挟天子始终不如当天子来的痛快,于是就篡位当了皇帝,而当时的陆机又被提拔。
后来司马伦被“八王之乱”的其他主人公打败,这位伪政府大官陆机,居然又因为“八王之乱”主人公之二成都王司马颖给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爱惜陆机的文采,还是因为陆机他爹陆抗是条汉子。
之后的陆机更是官运亨通,出任了后将军,又升迁河北大都督,率军二十万讨伐“八王之乱”主人公之三长沙王司马乂,结果在装备好、人员足、后勤保障充足的情况下大败于七里涧,二十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原因竟然是陆机陆公子指挥不动以孟超为代表的一众手下,而指挥不动的原因也和南北士族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陆机确实不知兵事。可以说是丢尽了陆家的两世盛名。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没有手下孟超的陷害,只怕也保不住性命的。陆机在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文艺青年的出身,在死的时候留下了千古名句——华亭鹤唳,岂可复闻。
华亭,是他爷爷陆逊曾经被封过的侯。陆机可能也是觉得这样战败被杀,无颜面对祖父父亲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