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东北是一块“风水宝地”,历史上许多政权在这里此起彼伏地“龙兴”,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的祖先也在这里养精蓄锐,用几代人的时间完成了梦寐以求的“民族崛起”,最终入主中原一统华夏。
清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完全统一华夏的少数民族政权,而它的祖先就是东北古老的女真人。元朝灭亡后,南方中原明政权和东面新形成的朝鲜政权成为女真人的双重威胁,曾有过光辉历史的女真人东奔西突、跃跃欲试,在腹背受敌的艰难窘境中开始了它的崛起之路。
一、元朝蒙古人的统治缓慢解压,女真人各部越发活跃,在明朝和朝鲜之间臣服并斗争,获得了组织空间并积累了独特的军事力量
1388年,蓝玉率领明军15万向北征讨,大军出大宁,进至庆州,在捕鱼儿海大败元军。蓝玉率领的明军在捕鱼儿海取得大捷,正式宣告了元朝廷的彻底破灭,自此之后元军再也不能在统一指挥下对抗明军。然而,尽管明军对元军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但蒙古各部对明王朝的威胁一直都在,双方之间的军事冲突几乎很少间断。从明朝建国之初,直到以后的二百多年时间里,明廷一直视蒙古为自己的主要威胁。
在明廷看来,中国东北地区对王朝并不具有威胁性,该地是女真人的部落。明朝初年,居住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女真人,主要以狩猎、渔猎为生,该地的女真人被明朝称为“野人女真”。居住在东北地区西部的女真人过着蒙古人的生活方式,主要以游牧为生,被称为海西女真,而居住在南部的女真人过着农耕生活,被称为建州女真。
女真人的祖先曾征服中国北部,建立金朝,有相当一部分女真人已经汉化。女真人的金政权在1234年被蒙古人彻底摧毁,整个东北地区的女真人不得不臣服于蒙古人。元朝灭亡后,蒙古人的统一势力被明朝瓦解,但在明朝鞭长莫及东北地区,蒙古残余部落始终没有放弃对女真人的蹂躏,而女真人东边的高丽王朝也没有中断对女真人的剥削,女真人始终在各大政权的夹缝中求生存。
与此同时,为了消灭蒙古人的威胁,明王朝持续向女真人示好,分化瓦解蒙古人对女真地区的控制,高丽王朝不想明朝在东北势力过大,也采用威逼利诱的手段笼络女真人。如此一来,女真人成了各方想要争取的对象,他们被单一政权控制的高压不复存在,但他们依然没有改变附属的地位,只是自由度大了很多。
1388年,明朝以打击蒙古人的名义向东北进军,高丽国王担心明朝会进一步加强对东北地区的控制,于是派李成桂率领大军出征,解决前线复杂的军事争端,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东北地区成为明朝和高丽政权角逐的中心。最具决定性的事件发生在1392年,这一年高丽国王再次派李成桂出征,但走到半路的李成桂突然调转枪头发动了军事政变,不费吹灰之力就推翻了高丽王朝。在明朝的首肯下,朝鲜王朝接手高丽王朝的“家业”,还顺理成章地成为明朝的朝贡国。
同年,东北地区的女真人也爆发大规模冲突,野人女真发动了一次大规模战争,迫使建州女真的一部分从松花江地区南逃至图们江流域,并威胁到了朝鲜边境。当时新成立的朝鲜王朝逼迫建州女真人的一位头领猛哥帖木儿向朝鲜低头,仅三年后建州女真就开始向朝鲜进贡。
为了最大程度上争取女真人,明朝政府更是不遗余力。朱元璋的政策是不断打击或招降蒙古势力,并持续招降女真人,为明朝和女真人的关系奠定了良好基础。朱棣继位之后,对蒙古人采取了明朝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打击政策,更向女真人施压,逐步在女真人地区设立卫所,规定女真人只朝贡不纳税,成功将女真人所在地区名义上“划归明朝版图”。
女真人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区社会,但并没有成熟的农业和手工业体系,它臣服明朝的前提是能够与明朝进行贸易,以获得除朝贡以外的农业和手工业产品。女真人非常明确的一点是,即使它在名义上已经归入明朝,但仍要面对来自明朝和朝鲜的双重压迫和刁难。
为了应付来自南方和东方的军事威胁,以及自身内部不断爆发的军事冲突,女真人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背民族”,其军事力量得到千锤百炼,而它内部的社会组织也在明朝的管理下,不那么情愿地实现了突破性的进步和发展。
二、明朝前期“剔除”蒙古人的势力,设立卫所名义上管辖女真人,不断推进女真人的汉化,实则壮大了女真人的整体实力
明朝廷为了笼络女真人用尽了各种手段,包括使用武力镇压叛乱,朝贡体制交换部分商品,允许少量商品贸易,在东北地区的蒙古人被逐渐清剿或招降之后,明成祖朱棣建立了一系列的卫所,取代了朝鲜在女真人中的影响,在图们江、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流域赢得了大范围的和平。
明朝政府逐步掌握了各部女真人之间的关系,并对这些少数民族的头领进行分而治之,并按等级给他们赏赐,卫所制度的建立意味着明朝在名义上拥有了东北。然而,即使是在奴儿干女真人地区建立了军事机构,也就是我们知道的奴儿干都司指挥使司,并不意味着明朝对这一地区实现了直接的政治控制。
1403年,明成祖派大臣劝说女真人归顺,没有成功。1409年,明成祖让一个叫亦失哈的海西女真太监率领远征军到黑龙江地区招降女真人。亦失哈沿海路北上,在女真部落收到热情接待,随后女真人同意设立都指挥司,并派使者来明朝。1413年,明成祖再次派亦失哈前往女真部落,并修建永宁寺在女真部落推广佛教。与此同时,亦失哈带着明成祖的诚意说服女真人同意在奴儿干设立驿站,为官方邮递和商旅提供食宿和驿站。
明成祖死后,明朝的扩张政策以及对女真人的政治控制不复存在,女真人在实际行动中逐渐开始摆脱对明朝的控制。然而,明朝通过一系列的政策,实际上加速了女真人的汉化过程。1417年,明朝在建州设立佛教徒登记处,还鼓励中国邻近边界地区的女真人定居,朝廷负责安置住所,还为他们提供衣服、谷物和纸币等生活物资。
女真人在逐渐汉化的过程中与明朝关系更为紧密,他们中有的人开始担任翻译、搜集情报、担任使者、做宫廷太监等,有的甚至入职锦衣卫,加速了明朝和女真人的交流。另一方面,明朝的一些非法贸易的商人、不满朝廷勒索的农民和士兵大批越境进入女真人地区,将汉文化进一步带入女真人的腹地。明王朝或主动或被动、民间或主动或被动的交流,极大的提高了女真人的农业、手工业水平,加速了女真人的汉化进程。明朝对女真社会的组织和治理,为女真部落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样板和借鉴。
后来的历史告诉我们,明朝期望对女真人进行有效治理,反而使女真社会变得更加强大,然而等明朝意识到这一问题严重性的时候已为时太晚。实际上,促使女真人全民皆兵的既有民族历史传统,也有来自明朝和朝鲜的双重压力,女真社会被逼到不得不使自己变得更强大。
明万历二十九年,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整顿编制,分别以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为首领。初置黄、白、红、蓝4色旗,编成四旗。万历四十三年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4旗,八旗之制确立。女真社会实行八旗制度,丁壮战时皆兵,平时皆民,使其军队具有极强的战斗力。这些万历年间的政治变动,已经属于后话了。
三、朝贡关系中,明朝和朝鲜形成对女真人的夹击,激化女真人的背反心理,而日本对朝鲜的入侵加速了敌对王朝的灭亡进程,女真人坐收渔翁之利
在明朝和女真人的朝贡关系中,明朝实际上是吃亏的,往往自己要倒贴女真人大量礼品,还要为使团提供巨额食宿。女真人以朝贡名义赚取了大量明朝商品,而这也是他们选择臣服明朝的前提。“土木之变”后,明朝在东北地区的势力被蒙古人严重打压,致使明朝-女真-朝鲜间的稳定三角关系被打破。明朝惧怕蒙古也先的势力,在边境建造了一段新的长城,暂时关闭了边境贸易,限制在明朝居住的女真人数量。
女真人认为明朝背信弃义,于是对明朝边境进行袭击,明朝以武力和怀柔政策平息了军事冲突,两者重归于好,“蜜月期”从15世纪80年代一直延续到16世纪中期。16世纪70年代,明朝与女真人的矛盾再次升级,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因不满明朝的贸易政策,袭击明朝居民。明廷任命一个拥有朝鲜血统的军事将领李成梁去教训这群“野蛮人”。李成梁在两位女真首领觉昌安和觉昌安之子塔克世的帮助下,很快剿灭了王杲乱军并将其诛杀。
在以后的十多年里,李成梁多次奉命镇压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1582年,李成梁击败建州女真首领阿台,焚毁了建州女真头领的营寨。在这场战役中,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也在混乱中被李成梁的部队杀死。李成梁决定对努尔哈赤进行补偿,并给努尔哈赤送礼希望他能够不计前嫌,但实际上努尔哈赤与明朝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了。
努尔哈赤不再满足做明朝的“配角”,他要叱咤风云地登上东亚的历史舞台,实际上他也做到了。在努尔哈赤的时代,明朝已经进入“暮年”时期,它被党争、腐败、饥荒和财政困难完全拖垮,而努尔哈赤的近邻朝鲜也丧失了对女真人的控制,变得亦步亦趋。反观女真部落,它已经积累了相当数量的人口,其社会获得长足发展。努尔哈赤逐渐垄断了人参、毛皮和珍珠,控制了金银矿,为建立统一的女真武装社会做足了物质准备。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大力启用汉人“间谍”,让他们施展政府管理和财政管理能力,通过联姻和征服蒙古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阵风正好来自东方的日本。1588年,日本太阁丰臣秀吉基本统一日本后,为了平息国内武士对分封不均的不满并为削弱各个诸侯势力,决定对外发兵,以获取更多的土地。1592年3月,丰臣秀吉共调动军队九个军团共14万人渡海至朝鲜作战,以宇喜多秀家为总指挥官。在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后,丰臣秀吉以朝鲜拒绝攻打明朝为由,于4月正式开始了对朝战争。
朝鲜第一时间向明朝求援,1592年夏,明朝政府派兵进入朝鲜,明军与朝鲜军队联合击退丰臣秀吉军队,最终双方停战谈判,谈判一直持续到1596年。由于谈判双方对和谈协议有误解,1597年年初战事重启。1598年丰臣秀吉去世,战争进入尾声。1599年,日军从朝鲜全部撤退,明朝军队于1601年也全部撤回。
为了支援朝鲜1592-1593年的抗日,明朝投入了20万人的军队,花费了1000万两白银。1598年的防卫战也花费了巨额白银,加之修筑万历黄帝陵墓、重修紫禁城,明朝的财政出现严重赤字,国内的叛乱和饥荒让明政府雪上加霜。战后的朝鲜更不乐观,流民盗匪猖獗,农工商业遭到严重破坏,社会变得异常动荡。
过去夹击、压迫女真人的两个邻居垂垂老矣且病魔缠身,努尔哈赤等到的机会终于来了。1616年,努尔哈赤在新宾县二道河子畔的赫图阿拉城称汗建国,国号称为“大金”,史称后金。努尔哈赤励精图治,迅速改变了女真人的从属地位,它猛烈的向南、向东扩张,明朝和朝鲜不得不被迫采取防守姿态,然而这个时候的女真人眼里早已不再是明朝的商品,而是明朝的天下!
努尔哈赤死后,1635年,清太宗皇太极在今天的沈阳改族名女真为满州族。第二年,皇太极改国号大金为大清。1644年,满族建立的清朝入主中原,结束了明朝276的统治,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二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统一王朝。
结论:元朝灭亡后,由统一王朝控制中国东北的政治高压不复存在,女真人形成独特的军事力量,其活动空间扩大化后,为了争取自身的利益,始终没有放弃与蒙古、明朝、朝鲜人进行讨价还价的争斗。明朝前、中期对女真部落的管辖加速了女真人的汉化过程,女真人用200多年的时间形成了强大的社会组织。明朝后期,伴随着明朝和朝鲜的衰落,女真人迅速崛起,丰臣秀吉入侵朝鲜让老迈的明朝更加羸弱,女真人抓住了历史机遇朝着霸主的方向极速发展,最终称雄东北一统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