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顺年间,一位从民间回到京城的老太监,正撞见皇宫里的小太监们,正用崭新的官纸糊墙。瞧瞧一张张精美官纸陆续“糊”上,老太监顿时潸然泪下——太糟蹋钱了。
拿纸糊墙,怎么就成了“糟蹋钱”?因为当时作为“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此时生产率有限,纸的价格十分昂贵。连国子监学生写过作业的纸张,都要按月回收。每年春节的宫廷烟花爆竹,也都是用旧纸制作。拿好纸做名片,在当时都是“奢亦极矣”。糊墙?可不就是烧钱!
但到了距离老太监抹眼泪没几年的成化年间,明代年节时的烟花爆竹,无论宫廷还是民间,渐渐都改用了新纸。再到了一个多世纪后,精美纸张制成的名片贺卡,已成为明朝人社交必备。当年“奢亦极矣”的奢侈事,早已是寻常事。难道明朝人全民糟蹋钱?万历年间五十张“大呈文纸”价格,只相当于一斤香油。五十张“毛边纸”价格不过六瓶烧酒。纸,这个早年的奢侈品,终于成了日用品。
如此改变,正来自于从十五世纪下半叶起,明朝突飞猛进的造纸技术。到了明朝中后期,明代的造纸产业,已经形成了“槌洗”“漂洗”“漂白”“抄纸”“培干”等一整套流程。不但产量暴增,纸张的种类也大大增加。单是江西一地,生产纸张的种类就有28种。江苏江苏福建各省,都成了造纸重镇。纸的用途,也渗透到明朝生活方方面面。
在明朝同时代,欧洲虽然也有造纸术,但只能制造粗硬的纸。制造大幅宣纸技术,就是当时欧洲人迈不过去的门槛。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法国财政大臣杜尔果给传教士们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学到了中国的造纸术。欧洲人才如愿造出了巨幅纸,成为18世纪欧洲文化的重要助推。
中国古代的新奇技术,常被称为“奇技淫巧”,意思是华而不实的技术。许多握着“笔杆子”的士大夫们,更对“奇技淫巧”十分漠视,以至于后人每当写到中国古代产业技术,总要翻遍各类史料,才能在很多典籍的“角落”里,艰难找到“实锤”。
可是我们漠视,不代表外人也这样。如果要问中国古代,有哪些“叹为观止”的“奇技淫巧”?那么有着重要国际意义的造纸术,就是其中之一。
而与造纸术有着类似意义的,还有中国的桥梁建筑技术。西班牙学者门多萨的《中华大帝国史》里,就详细记录了明代泉州形形色色的桥梁,那精美的桥梁造型甚至桥上巨大的长石板,无不让来访的欧洲人深感震撼,甚至认为这些石板“靠人力很难架在桥上”。
当时的泉州古桥众多,比如宋代时就建成的跨海大桥“洛阳桥”和拥有2000条长石板的“安平桥”(比洛阳桥晚建成80年),无不拥有着领先西方上百年的技术,惊到远方来的朋友?丝毫不奇怪。
而到了明清年间,中国的传统桥梁技术,比起两宋又前进了一大截,打桩技术和砖石连接技术更加成熟,拱桥的“纵联”“并联”形式更加合理。“围堰抽水干修法”等新技术大量应用。这强大的“核心技术”,明代时还辐射到了周边——日本长崎名胜“眼镜桥”,就是中国明代高僧如定设计建造。
清代康熙年间时,沙俄彼得大帝更向清朝提出要求,聘请中国石匠来沙俄造桥。自此以后,中国式的拱桥设计甚至中国的桥梁技术,也源源不断影响欧洲。18世纪欧洲的交通运输以及建筑行业,都从中深受影响。
而在同时代,另一个影响世界的中国“奇技淫巧”,当属一件历史悠久的灌溉神器:龙骨车。
龙骨车,又名翻车,最早出现于中国东汉年间,这种用龙骨页板做链条连接,通过人力或畜力操作的提水器械,从此风靡华夏大地。东汉以后,这款神器也经历了一代代改良,唐代时更吸取了东罗马的装置技术。应用范围也越发广泛,不止用它来提水,更可用它来运载沙土,劳动生产率十分高。
而到了明代时,“龙骨车”更衍生出了多种版本。在西北兰州等缺水地区,有了直径三十米的巨型水车。而在山地丘陵纵横的江南地区,却有单人操作的袖珍“拨车”。动力十足的水车,令明代农业产量刷刷提升。西班牙人拉达出使福建,就看到了当地山地上的水车,能够轻松翻过高地,把山下的水灌溉到高处。所以“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灌溉庄稼”。
这“轻而易举”的景象,也叫同时代的欧洲人,从此开始跟风:16世纪时,中国龙骨车就被仿制到欧洲。17世纪末,龙骨车不但在英国应用于生产,还成了英国战舰上的取水排污装置。18世纪又风靡美国。独特的中国龙骨车装置,还被西方很多学者,看作“带式传运器”技术的先驱,科技贡献十分重大。
这叹为观止的“奇技淫巧”背后,除了中国人的强大智慧,更见证一个不变的真理:积极的开放与学习,永远,都是文明强大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