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汉书·艺文志》记载:“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此处的“行人”经由时代的变迁,逐步从周时的“掌邦国宾客之礼籍,以待四方之使者”转变成为出使诸侯国或执行外交使命的最早“外交官”。早在春秋时期,便有许许多多通晓“动以利害,巧辞服人”的“说客”,他们便是“行人”的发展。而步入战国,对名义上的结盟或一个“霸主”的称号早已没有兴趣的诸侯王开始发动掠夺土地的兼并战争,为求自保、为牟利,诸侯或联或伐,而就在这大流之中,说客们奔走列国,仅凭三寸之舌,使诸侯国联合起来对付秦国,或是各诸侯国分别同秦国建立外交关系以求自保,这些说客日益精进,“谋诈用,而纵横短长之说起”,纵横家横空出世。
一、合纵联弱,以伐西秦
战国初期时,齐、楚、秦、燕、赵、魏、韩七雄并立,各国纷纷称王,任用贤臣主持变法,然而此时各国通过连年征伐,西周时分封的百余诸侯也只剩十几个了,这些国家大都根基不稳、国力不足、忙于内政,因此打不了大仗。但在这个时期,纵横家已经抬头,与其余诸子百家互相诘难不同,纵横家自成两派,“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双方水火不容,最终由纵家首先发难。
“合纵大家”苏秦奔走山东六国,倡导“合众弱以攻一强”,这位合纵鼓吹者以山川地缘、政治姻亲等原因为凭,借山东六国的合力意图抑制西方秦国势力的扩张,以此挽救和维护原有的均势。山东六国素来鄙夷西秦,认为秦国是“西戎”,是蛮夷,而面对日趋强大的秦国,六国不敢小觑,只得联合起来,但苏秦还是小瞧了“人心”,与秦相安无事后,六国又互相征伐起来,秦则以逸待劳,最后以连横之策逐个击破,吞并六国,合纵之策难成大器。
二、横强事秦,秦强诸弱
进入战国中期,各国相继变法完成,国力充盈,战争又摆上了国君的案前。七雄不再小打小闹,大国之间的兼并战争日愈激烈,国际政治形势变化迅速而频繁,这给了纵横家更好的舞台,这次却是由横家率先发难。自商鞅变法后,秦国凭借强大的国力成为战国七雄之首,而为应对秦国咄咄逼人的攻势,山东六国在苏秦的倡导下结成抗秦联盟,然而六国却因与秦国的地缘关系不同,对联盟的热心程度也不一样,连横鼓吹者张仪看出了合纵联盟的“脆弱”,于是入朝游说秦惠文王曰:“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伯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秦国也是依靠此举碾压三晋、麻痹齐楚、吞并周燕,最终完成统一。
“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在张仪的设想下,离秦国最近的三晋便是很好的目标,打压三晋使他们臣服,秦国就有了抵御齐楚的屏障与东出的先头部队,还可以达到兼并土地的作用。然而此计也并不顺利。魏国不肯臣服,魏相公孙衍身挂五国相印攻秦,张仪分析局势,仅凭两瓣薄唇便使燕、楚退兵,赵、魏、韩联军大败,关东诸侯大为震惊,“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各国的依附壮大了秦国,使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为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奠定了基础。
三、搅动乱世,唯我纵横
有人说,自春秋伊始,这天下乱世,只是一位名叫鬼谷子的人一手布的局,为何?放眼望去,庞涓、孙膑、张仪、苏秦、等名动一时的国之栋梁,都师从鬼谷,他们代表的纵家与横家互相攻讦诘难,他们既是师兄弟,也互为仇敌;都自诩和平统一的推动者,也不过是搅动乱世的破坏者。或许在鬼谷子眼里,春秋战国只不过是一盘棋,他与天下博弈,也与自己相争;既持黑子,又捏白子;既是对弈人,也是观棋者,天下兴亡与己何干?所图只是摆弄人心,操纵生死之快感而已。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鬼谷子本人涉猎之广,对百家之言多有参悟,同时,鬼谷门生遍布各地,哪一个不是风云一时、名动天下的人物,其中又以纵横家的成就最为显著且最为人所熟知:“苏秦为纵,张仪为横,横则秦帝,纵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纵横家以其对天下局势把握之精准、口舌言语之锐利,游说各国诸侯或连横强国,或纵弱伐强,他们是趋炎附势、朝秦暮楚的势利之徒,同时也是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倾危之士,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大丈夫。对于纵横家而言,只有乱世才是他们最好的舞台,所以他们要想尽办法搅动这乱世,凭借唇舌发动战争,以实现毕生所学,这是他们生存的意义,是纵横家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春秋战国的乱世孕育了纵横家,那么当“六王毕,四海一”之时,也是纵横家与时代说再见之时,盛世之下,再无纵横家一展口舌之地,于是他们便逐步消失在世人眼中,“泯然众人矣”,再无法掀起波澜。但不可否认,战国时期的纵横家虽以“乱世”为目的,但又助推了秦的统一目标,甚至在现代,合纵连横的策略以及达成的成果与引发的悲剧仍然是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