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宗族群体早于封建皇权,是它们的存在才催生出了“宗法制度”。
宗族通常是在同一聚居地形成的大的聚落,属于现代意义上模糊的族群概念。类似的用语还有“家族”,小范围内,有时“宗族”和“家族”互相混淆使用。一个宗族通常表现为一个姓氏,如春秋时期晋国六卿中的赵氏、韩氏、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六家。并构成的居住聚落;一个宗族可以包括很多家族。
然而,宗族能够在百姓中迅速发展,还是要等到封建皇权出现之后。但是,封建皇权却并没有认识到这个新生事物跟自己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它每次都选择了抵制,抑制其发展。西汉时期,朝廷打击豪强;东汉时期,朝廷实施丈田,这些都是抑制宗族发展的表现。
但是,宗族却是依靠社会经济发展起来的,即使是封建皇权也没有办法扼制。
东汉的法律,在租赋兵徭上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对于宗族扩田、雇佣大量佣人种田的现象,政府却选择了默认。魏国的租调制度,让征收户可以以户来计算,使宗族能够庇佑劳动人员的特权,这是制度上算是改革的先锋。西晋时期的荫客制度和东晋时期的给客制度,都是对宗族这种特权的承认。
因为,封建皇权总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对宗族特权有所限制,这种限制在后来也慢慢被放开。皇权和宗族的冲突正在缓和,它们渐渐开始相互依存。只是,这种缓和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冲突,而依存也不意味着它们就是一致的。
宗族与皇权的矛盾,主要体现在经济上,因为,随着宗族的发展,这种矛盾无法消除,或多或少存在。只要皇权足够稳定,宗族还是非常愿意服务皇权的。宗族倾向于将自己的利益托付给皇权,毕竟,它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体。如果政权稳定,那宗族就可以繁荣发展;如果政权混乱,那宗族的发展将会受挫。
东汉时期,社会比较动荡,那时候的宗族不仅不敢轻视皇权,连大臣们都争相献技,希望能够恢复稳定的政权。直到东汉末期,朝廷虽然已经名存实亡,可是,掌权的董卓却不敢轻易废除皇帝,而是整顿朝纲,使朝廷尽早稳定。当汉朝真的不存在时,曹操一伙人才群雄割据,各自壮大。
也是由于宗族势力对汉朝的拥护,所以,这些诸侯才不敢轻易改变皇帝的姓氏。
我们以东汉为例,皇权控制着宗族。如果皇权稳定,宗族就是皇权的支撑;如果皇权不稳,宗族会力图匡复汉室。如果皇权已经崩溃,没有办法再恢复,那么,天下诸侯将会角逐,然后,产生新的皇帝。而且,这位新的皇帝必须有宗族的支持,否则,他没有办法成功。
打赢了袁绍的曹操,就是团结了一些强大的宗族,争取了宗族的支持,才有了后来的局面。在混乱的局面中,胜利者组建新的皇权,可是,这个皇权一旦稳定下来,就可以重新与宗族产生关系。曹丕建立的魏国有些特殊,因为,它还没有稳定就被司马家取代了。
很明显,司马家也是得到了强大的宗族支持,才有了这样的新局面。西晋取代魏国之后,虽然,皇帝的姓氏换了,但是,国家的格局却没有变。从某种意义上讲,魏国和西晋可以算同一个历史阶段。因为,古代混乱的社会重新恢复正常秩序,肯定会经历一些波动,但是,不一定是阶层的变动。
正常来讲,皇权是最高统治者,无论是宗族势力还是其它力量,都应该属于皇权管控。东汉时期,宦官专政,也只是皇权的旁落,而不是宦官拥有了超越皇权的权力。皇权的权力最大,而他人也只能通过控制皇帝,获得他的权力,以皇帝的名义来发号施令。但是,这些都是对皇权的窃取,而不是否定皇权。
跟这个现象相同的是,朝廷内部纷争不断,掌权之人通过废掉旧皇帝,重立新皇帝来为自己谋权,铲除异己。但是,胜利者却很难维持,因为,这个权力属于皇帝,不属于他人。世家宗族会维护皇帝的权益,打击这些抢夺权力的宦官、外戚等,其结果便是:扩大了世家宗族的影响力。
魏国时期,士族各占曹家、司马家的阵营,通过学术来支持两家的政治地位。等到魏国一统归入晋朝时,这些士族也就统一了。在统一的王朝下,士族们的作用更大,但是,却无法超越统治阶层司马家族的权力。八王之乱时,士族们仍然只是诸王爷的门客。
士族名士王葕帮助东海王司马越治理洛阳朝廷,他们的结合使权力结构发生了变化,门阀氏族势力开始与皇权平行。
从那时起,皇权政治也变成了门阀政治,还维持了一个多世纪。
西晋王爷司马睿原本不具备继承皇位的条件,因为,司马睿在皇室各个王爷中没有威望,没有实力,没有功劳,如果不是门阀宗族的支持,他可能都无法在江左立足。
此外,司马睿在皇室中也没有较多的支持,跟西晋皇帝的关系又非常疏远。
因为,当时的晋朝还在,所以,此时的司马睿只有通过门阀宗族的支持,才能增加其政治影响。而且,司马睿除了有王导兄弟的支持,还有原来司马越部下士族的支持,使他才能有足够的砝码在江左形成门阀政治格局。司马睿需要南渡士族的支持,这些士族也需要司马睿的庇护。
这些士族为了躲避胡人暴乱,只能选择南渡。而且,这些士族知道,只有依附晋朝正统,才能保障家族的利益。可是,长安的正统王朝,已经没有了合法的继承人,使得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江左的司马睿,那里才是新王朝的诞生之地。
于是,这些士族便寻求司马睿的保护,而司马睿也依靠他们获得了继承晋朝的条件。
司马睿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权衡这一切后,他决定等中原的皇帝被抓以后,自己再自己为王,起兵讨贼。有了士族的支持,那些大臣也会靠拢过来,则大业可成。不过,我们不能因此将士族和皇权混为一谈,它们不可能完美融合。即使是前面提到的王葕和司马越之间,也只是士族和皇权的关系。
但是,由于特殊原因,这种关系经常会处于不正常的状态。
南渡的士族都是一些失去土地、寻求安身之所的人,他们希望有居住地,能够站稳脚。所以,他们肯定要拥护司马氏的王朝,使这个王朝能够给他们提供庇护,可是,他们不想皇帝限制他们的自由。但是,在晋元帝那边,他们不仅不可能受到皇帝的热情对待,还很有可能被限制行动。
所以,天下的政治秩序要稳定,肯定是皇权和士族之间经过一番斗争、较量之后,才能出现的结局。
我都知道,晋元帝利用刘隗来压制王氏兄弟,进而引发王敦与王氏兄弟勾结,跟南人沈充一起反叛晋朝。之后,王敦发动叛乱,以清理叛徒为名反对刘隗,取得了士族们的支持。由此,士族的利益不会让皇权轻易侵犯。后来,王敦再次叛乱企图吞并江左取代司马家族,但最终因为士族的反对梦境破灭。
毕竟,司马氏的皇权还是受到了士族们的支持,任何人想取而代之,都是不允许的。
历史向我们说明:只要士族和皇权愿意一起努力治理天下,那么,政局稳定的平衡秩序还是可以维护的。
原本只是暂时存在的士族和皇权平行的状态,由于被双方共同接受,而成为了东晋门阀政治的模式。后面执政的恒氏、谢氏,即使再有权力,也不敢破坏这种政治平衡。
因此,这种士族和皇权平行的门阀政治才得以维持,没有太大的变动。
淝水战争后,这种形式发生了改变。
士族势力已经没办法跟之前相比,而东晋的政权也快走到了末路。孝武帝为振兴皇权而努力,但取得的效果却很差,毕竟,当时的矛盾比较突出。门阀政治开始崩溃,这由于太原王氏仗着后宫亲戚的身份,干涉朝廷的政务。
孝武帝驾崩后,反对门阀政治的人有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而支持门阀政治的有王恭、殷仲堪和恒玄。王恭起兵失败,恒玄通过兼并殷仲堪的势力占领了建康,消灭了反对门阀政治的司马元显父子。如果恒玄处理得当,他可以重振门阀政治,毕竟很多士族都不仅支持恒玄恢复门阀政治,还接受恒玄这个人。
但是,恒玄却没有走合适的道路,因为,此举破坏了天下的局势。门阀士族有自己不放心的地方,但没有过多得表现出来,我们只知道羊孚曾经对恒玄提出过异议。羊孚不同意恒玄篡晋自立,这也是门阀士族族的心声,只是这些士族不敢表现出来。其实,真正有能力对抗恒玄的,则是刘裕。
现在,门阀士族对恒玄的态度,跟之前对王敦的态度很像。门阀士族迎接恒玄入都城,是为了防止司马道子的专权。而阻止恒玄篡位,则是为了维护士族和司马氏皇权的关系,防止恒玄吞并江左。江左士族以前也是这样处理和王敦的关系,这是门阀政治权力分配的需求。
但不同的是,当年王敦一再反叛,门阀士族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并采取行动阻止王敦篡晋,表明之前的士族们有强大的力量。而面对恒玄,士族们不敢公然反对其篡晋行为,因为,恒玄是他们请来反对司马道子的,所以,士族们不好意思公然反对他。
然而,恒玄的对手刘裕将其赶了出去,让恒玄的努力成为了东晋门阀政治的最后一次挣扎。以前,决断迅速的门阀士族,现在却没有那么强势。之后,刘裕恢复了东晋的统治秩序,但是,却无法与门阀士族重新建立关系。因为,士族推翻晋朝,建立南朝,这不是一步完成的,需要经历一个过程。
东晋的政治局面就是这种,其中,内容无非是门阀政治为皇权回归提供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