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团走到金兜山的时候,碰到了西行以来最难缠的妖怪——青牛精,自诩“降龙伏虎、无所不能”的孙悟空,被老牛欺负得“扑梭梭两眼滴泪”。没奈何,孙悟空跑去天庭求救,玉帝听说之后,轻飘飘地说道:“着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也。”
孙悟空听说后,认为玉帝是在消遣自己:“天上将不如老孙者多,胜似老孙者少。想我闹天宫时,玉帝遣十万天兵,布天罗地网,更不曾有一将敢与我比手。向后来,调了小圣二郎,方是我的对手。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强似老孙,却怎么得能彀取胜?”
这时候许旌阳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哩,你好违了旨意?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勿得迟疑误事。”
我们结合语境,大体可以对老许的话做出如下翻译:“悟空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情况与你在天宫捣乱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了呢?
老许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之所以十万天兵天将拿他不住,是有具体原因的,假如现在再让猴子来捣乱,分分钟就会被摆平。
说到这里,金蝉想起了一个西游迷们关注已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大闹天宫的时候孙悟空可以一个人一根铁棒,就可以在天宫杀进杀出无人能敌,但在取经路上就处处碰壁?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回顾一下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具体经过。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孙悟空因嫌“弼马温”官小职微反下天宫,结果托塔天王摔十万天兵也没有将其捉拿归案。后来玉帝听取太白金星的意见,果真就封了孙悟空做齐天大圣,为防止孙悟空“闲中生事”,于是又把他安排去看守蟠桃园。结果,作为蟠桃园的园长,孙悟空不但监守自盗,还因为没有得到蟠桃会的邀请函而负气搅闹蟠桃会现场,偷酒偷丹,于是惹出了无穷的麻烦……
故事说来并不复杂,但如果我们仔细推敲,就会发现故事里处处露着蹊跷。
首先,不论妇孺老幼,基本上都知道猴子喜欢吃桃。按照常理推断,作为三界主宰的玉帝不可能不知道猴子的特点,但是在封孙悟空齐天大圣之后,“玉帝即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齐天大圣府”。把一座后宅建在桃园子的隔壁,这无异于把虎狼放进了羊群,就算不出大事,起码“桃子失窃”的事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了。
但孙悟空自从做了齐天大圣,只顾着访朋会友,结交众仙,对隔壁的终极美食竟是睬也不睬。按说,事情的发展不论对天庭还是孙悟空,都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了。但在这个时候,许旌阳真人却跑来玉帝面前打起了小报告:
“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
玉帝一听,即刻就宣诏孙悟空觐见,命他“权管那蟠桃园”。并且,似乎是怕孙悟空对树上的桃子生不出歹意,还特意强调“早晚好生在意”。
事情后来的发展大家已经清楚,自从知道了蟠桃的种种妙处之后,孙悟空可谓“食髓知味”,从此再也不往别处交游,专一干起了“偷桃吃”的勾当。
其次,虽然孙悟空隔三差五到园里偷几个桃子尝鲜,但自进驻蟠桃园到事情败露,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就算猴子再能吃,也不可能吃完整园子的蟠桃。何况每日里还有桃园土地、园丁、力士不停地巡查,孙悟空就算猴胆包天,也不大可能无所顾忌的把桃子偷光。
但事发后,摘桃归来的七衣仙女却说:“只有两篮小桃、三篮中桃。至后面,大桃半个也无,想都是大圣偷吃了。”
虽然玉帝听说后装出一副“悚惧”的表情,但种种迹象表明:玉帝安排孙悟空看管蟠桃园是假,借机断绝蟠桃供应是真。
至于为什么,我们继续往下聊。
如你所知,西游里的神仙只是能够长生不老,但并非长生不死。
菩提祖师曾经从理论层面讲述过神仙特有的“三灾利害”:“修仙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躲不过则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躲不过则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想要躲避“三灾利害”,要么学得高级仙术每日苦修,不断提升自身实力;要么服食诸如蟠桃、人参果之类的天材地宝,否则只能在五百年一次的天劫里灰飞烟灭。
由此可见,蟠桃对于三界之中的大多数神仙,都有着关系身家性命的重要作用。所以,只要玉帝完全控制了蟠桃,就等于控制了多数神仙的生死。
在西游的故事里,“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正因如此,天庭的神仙只增不减,尾大不掉;并且三界神仙成分复杂,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玉帝对三界的统治。孙悟空反下天宫时,托塔天王帅十万天兵天将也拿他不住,天庭效率之低下从中可见一斑。
玉帝毕竟是三界之主,不能明目张胆的掐断蟠桃供应,所以才有了“猴子管桃子”的荒唐闹剧。
五百年之后,天庭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所以当孙悟空对天将的能力提出质疑时,许旌阳才会说出那句名言:“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