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全传》里人物众多,涉及当时社会各个层面。上到皇帝,中有官吏,下至江湖市井。其中的“古惑仔”群体格外引人注目,不仅因部分梁山好汉出自于此,更有相当数量古惑仔成为好汉们的陪衬。纵观全书,当古惑仔需具备“三宝”: 品质恶、身体好、会拳脚。如果再能识文断字,那段位就更高了。
牛二:低级古惑仔的命运只能是悲剧
牛二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他完全一个市井闲人,流氓无产者,就靠在街头碰瓷儿、敲诈为生。
牛二吃饭的资本就是仗着自己外形“黑凛凛”,孔武有力,胡乱生事,搞得街坊邻里都怕他,就连官府也没办法治他。老百姓送他外号“没毛大虫”。
牛二出场特别有意思,跟鬼子进村似的,街上立马清空。大家喊:“大虫来啦!”弄得卖刀的杨志摸不着头脑,繁华街市哪里会有大虫(老虎)出没?说明牛二这个恶棍和老虎相比就是少了一身虎皮,但是虎之凶恶完全具备。
落魄英雄杨志身无分文,不得不出售祖传宝刀。牛二不付钱找碴儿横夺,英雄受混混欺辱尽显“虎落平阳”之悲怆。
三千贯的宝刀,牛二开价“三十文”,纯属无赖。进而又故意挑事儿,对宝刀的三个功能提出质疑。当“剁铜切铁,刀口不卷”、“吹毛得过”经过验证后,牛二又让杨志实验宝刀“杀人不沾血”。杨志提出用杀“狗”来代替人的方案,牛二不允,干脆夺刀,甚至嚣张到出手打人。牛二平时吃惯了霸王餐,无人敢拦。可是他不识时务,眼前的杨志是好汉,惹毛好汉的下场就只有死。
当牛二惨死街头后,街坊邻里喜大普奔。这就是低级古惑仔的常见命运。对他个人来说是悲剧,可也是人民群众的喜剧。杨志倒是因祸得福,发配到大名府,遇见梁中书,得到赏识。当然,为梁上司押送生辰纲失职后,杨志又彻底沦落天涯。
镇关西:为富不仁者的下场也高级不了
作为古惑仔,镇关西比牛二的段位要高级。
镇关西是渭州当地的一个为富不仁的财主,主业开肉铺,属于有产者。他仗着开肉铺有肉吃,身体营养好,长得高大魁梧。加之会些拳脚功夫,人品恶劣一些,于是称霸一方。镇关西的罪状就是以“虚钱实契”手段要了民女金翠莲的身体。
翠莲给他当小妾不到三个月被郑太太赶出门。关西让金家父女偿还当初包买翠莲的“三千贯”。据金家父女说,当初并未给钱,谈不上“还钱”。但又慑于镇关西的淫威,只能靠在酒楼卖唱来还钱。
经翠莲梨花带雨一番哭诉,惹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鲁达到了“该出手时”的时候,这下子,镇关西离倒霉就不远了。
鲁达先是以买肉挑肥拣瘦来消遣镇关西,激怒他主动出手,于是发生了著名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金圣叹读到此处不由得为鲁达点赞:“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结果镇关西不经打,猪肉白吃了那么多,三拳就被鲁达打死。这个事件也直接导致鲁达不得不放弃在办公室里悠闲喝茶看报的好工作,当了个天涯亡命徒,开始了一系列江湖冒险,最后上了梁山,人生命运就此发生重要转折。
快活林是孟州的商业繁华区,寸土寸金。监狱长施家父子在快活林开了家大酒店,雇用“八九十个拼命囚徒”,做黑白道生意,每月净赚白银二三百两,相当可观。不过施家老爸很谦虚地说,开店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壮观孟州,增添豪侠气象”,大意就是:施家大酒店乃孟州的形象工程。
可是,这个形象工程居然被新来的张团练带来的亲信、外地黑涩会头子蒋忠夺去了。蒋忠还将原主胖揍一顿,让施家儿子两个月没能下床。于是,施家父子用好酒好肉收买了牢里新收的囚徒武松,让他替施家出这口恶气。
蒋忠长得金刚一般,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凶神恶煞,属于挂墙上能避孕,挂门上能辟邪的那种,所以绰号“蒋门神”。他枪棒使得好,自诩“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可见其性格张狂。蒋门神表面是以开店为业的商人,背后则是勾结张团练、张督监等官员的黑道分子。
当头脑简单的武松被施恩收买后,与蒋门神展开了一场精彩打斗。最终因蒋不敌武松虎健,败下阵来。本来他已告饶,答应了武松的三个条件,保全性命没问题。但是蒋门神仗着有官员当靠山,罢休就显得太跌份儿,又合谋陷害武松,最后发生了“血溅鸳鸯楼”的惨剧。
蒋门神与施恩的斗争让人想起台湾黑帮片《艋舺》里外省帮与本地帮的故事。施耐庵对这段“黑帮往事”评价得好:“恶人需待恶人磨”。
高俅: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古惑仔”
《水浒全传》中第一个出场的古惑仔其实是高俅。但是由于他是位高权重的“高太尉”,反倒让人容易忽略其混混出身。
高俅乃“浮浪破落户”,还有犯案前科。但是他靠实力加机遇,从开封街头的小混混到高太尉,实现了一个古惑仔的最高级进阶。高俅还站在整部《水浒全传》食物链的最顶端。书中一些体制内官员被逼上梁山都因得罪了高俅,比如林冲、杨志;后来梁山人与高俅发生了三场正面战争;高俅还是造成宋江、卢俊义等好汉死亡的直接杀手。
作为一代混混,高俅首先是对各项混混业务无一不通,且具备其它混混没有的本事,形成差异化竞争优势。比如,高俅擅长抄写,毛笔字非常漂亮,还能吟诗作赋,属于流氓里最怕的那种——“流氓有文化”。
从高俅给大文豪苏轼当过小秘书(小史),就可以看出此人必然有几把刷子。高俅除业务能力强,为人也很乖巧,所以苏轼贬官后又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好友王诜,让他继续留在京城。王诜就是书中说的驸马爷“小王都太尉”。王诜本身是个大画家、词人,为人风流,与苏轼相交甚密。苏轼能看上的人,王诜必然也青眼有加。王诜和端王(后来的宋徽宗)关系也铁瓷儿。一次,王诜让高俅去给端王送镇纸,正好遇见端王在踢毬。高俅使了个漂亮的“鸳鸯拐”,让端王都为他打Call。从此,高俅的人生变得与众不同。
高俅的命运不同于其他流氓混混,没有走上被官府镇压或被其他黑势力侵吞的道路。他的发迹史再次诠释了“技多不压身”、“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