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完人,再好的人也会有缺点。同样,再坏的人也做过好事。比如梁山上那个宋江,一辈子几乎就没做过好事——只是“几乎没过过好事”——他也做过一件好事。宋江做了这件好事,虽然不是出于好心,但确实是造福了万千百姓,让很多人免于被恶棍欺压甚至杀戮。可就是这件好事,还是被人从有《水浒传》那一天就开始骂,一直骂了几百年。其实认真分析起来,宋江虽然百死莫赎,千刀万剐也不过分,但做了这件好事,似乎有理由给他留一个全尸。
宋江一生,做过的坏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擢发难数。他在郓城县当押司的时候,肯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污吏。即使是小说吹捧他“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也能让人产生疑问:一个小小的押司,哪来的那么多钱“挥金似土”?答案只有一个:他把押司这个职务当买卖做了,商品就是他手中的权力。再看看那些仰慕他的“好汉”都是干什么的:清风山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那是要用人心做醒酒汤的,张横张顺是要请坐船的老百姓吃“板刀面(砍死)”“馄饨(淹死)”的,穆家兄弟是比镇关西郑屠和没毛大虫牛二还恶的恶霸。这样看来,宋江是从善良百姓身上刮下民脂民膏,养肥了一群山贼草寇,只有在山贼草寇那里“口碑极佳”,这才能让更多山贼草寇“仰慕”,因为他们的同伙都受过宋江的“接济”——或者说包庇。
其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杀阎婆惜是为了灭口而不是因为出轨,因为宋江当时已经厌倦并准备像用过的抹布一样放弃阎婆惜了。再后来为了坑害秦明,屠杀了整整一个村镇数百户人家,连带还把秦明弄了个灭门。而这时候的宋江讲的还是“忠义”,死活不肯“落草为寇”。
人们都说“官逼民反”,但宋江造反,可还真不是官府逼的,不但没有逼迫,还对他极尽包容之能事:杀人重罪只判了个到鱼米之乡“充军”,而且那里的狱卒李逵和副监狱长戴宗对他都是当亲爹一样供着(宋江手里攥着戴宗的把柄)。但是宋江还是想造反,酒后狂言“血染浔阳江口”、“敢笑黄巢不丈夫”,典型的一个志大才疏心狠手辣色厉胆薄——他造反实际是想走一条路: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如果有机会当上皇帝,那么就绝不接受招安而自己当皇帝,成为宋朝的黄巢(大唐掘墓人,也当过一段时间皇帝)。
而且宋江在捉住黄文炳之后,跟一群山贼大吃人肉烧烤喝人心醒酒汤,不但毫无心理负担,而且津津有味喜笑颜开,可见他也是个中老手,跟麻叔谋也有得一拼。
宋江的一生做的坏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们还是来看看他做的这件好事吧。好事两个字没有打引号,是因为这是一件真正的好事。这件好事可能读者诸君已经猜出来了,那就是毒杀李逵。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宋江这个鸟人临死前毒死了李逵,那是真正的为民除害。
李逵在上梁山之前和上梁山之后,做过哪些灭绝人性的事情,就不用笔者赘述了。这里要说的就是李逵当官,本来就是一件没天理的事情。李逵这厮没能力没文化没底线,但是却做了镇江润州都统制。在宋代,都统制是比安抚使还有权的军区司令,掌握着一方百姓的生杀大权。但是李逵是怎么做的呢?他“与众终日饮酒,只爱贪杯”,如果李逵喝了酒只是倒头便睡而不去欺压百姓殴打手下将士,那就不是李逵了。再想想他在寿张县当十分钟县官时候的表现:“这个打了人的是好汉,先放了他去。这个不长进的,怎地吃人打了,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李逵当官,那简直是连给蔡京童贯提鞋都不配的,那两个人虽然够奸诈,但能力还是有的,而李逵就是个暴虐的糊涂蛋。
所以宋江毒杀李逵,不但造福万千百姓,实际也是为被李逵排头砍去”的老百姓报了仇,也为被他砍开脑袋的四岁小衙内,报了仇。宋江临终前出于坏心而做的这一件好事,别人可能不理解,但美髯公朱仝听后一定会很欣慰,并且连叫三声好:宋江罪有应得,死得好;李逵终于遭了报应,杀得好;这两个人一死,梁山恶人彻底绝根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