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5月初,单德贵突然投靠了驻扎在三河县的日伪,一时成了冀东部队和冀东百姓中的爆炸性新闻。一个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战功赫赫、令日寇闻风丧胆、建国后完全可以成为开国将军的优秀指挥员,为什么会投降自己的死对头?单德贵的一生是功是罪?
单德贵在冀东(又称京东)抗战史上,是位有着重要影响和重要贡献,与蓟县盘山烈士陵园头号烈士、号称「中国的夏伯阳」的包森齐名,在冀西三河、平谷、顺义、密云等县名声、影响甚至超过包森的传奇式人物。
1944年5月初,单德贵突然投靠了驻扎在三河县的日伪,一时成了冀东部队和冀东百姓中的爆炸性新闻。一个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战功赫赫、令日寇闻风丧胆、建国后完全可以成为开国将军的优秀指挥员,为什么会投降自己的死对头?单德贵的一生是功是罪?当时的冀东部队和冀东百姓颇有争论。当地的革命史撰写者,对此也大多刻意回避。
本人通过查阅单德贵在抗战中曾经战斗过的三河、平谷、顺义、密云等地的革命史和曾与单德贵并肩战斗过的老同志的回忆文章及其他相关资料,写成此文。目的既不是为单德贵正名,也不是否定原冀东主要领导人在抗战中的历史功绩,只想还历史一个本来面目,让大家了解一个真实、完整的单德贵。
一、单德贵其人
单德贵,男,1911年生于湖南省茶陵县虎据山乡三芫村。排行老大,家境贫寒,12岁时父亲去世。长大后因脸长满壮疙瘩,当地人称「烂脸」。1927年单德贵不满16周岁时,在老家被湖南军阀何健部抓去当兵,编入国民党中央军十五师。1930年6月在与红军彭德怀部作战时被俘,参加红军,被编入红八军团。因作战勇敢,不久即被提升为该部特务连班长,1931年被提升为特务连排长,并于同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3年被提升为特务连连长。1934年8月,跟随肖克、任弼时进入贺龙的湘鄂西根据地。1935年跟随贺龙部开始长征,于1936年10月到达陕北。1937年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被编入八路军115师685团,并于1937年9月参加了平型关战役。1938年随宋时轮、邓华的八路军第四纵队挺进冀东,任八路军第四纵队第三十四大队(团级单位)一连连长,东进途中在攻打昌平(今北京市昌平区)县城时,因身先士卒,率队最先攻上城墙,对取得战斗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火线上被提升为三十四大队二营营长。1938年10月,冀东大暴动失败,东进八路军第四纵队主力西撤后,奉命留在冀东坚持斗争,任第三支队(团级)司令。1940年7月,第三支队并入冀东八路军第十三团,任十三团副团长。1943年7月,被降职任冀东第一专署武装科科长。1944年5月3日,携老婆、女儿和两名随身警卫投靠驻扎在三河县的日伪,被封为「京北剿匪少将支队长」。1945年5月代理平谷县伪县长。1945年9月底逃往北京,1946年4月23日被北平国民政府法庭以汉奸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因被冀东西部地区部分百姓联名上保,后被减刑至6年,1949年春在北平被中共秘密处决。一位抗日功臣,在抗战出现曙光的时候投降日伪,当了日本鬼子的走狗,震惊了冀东党、军队和人民。单德贵熟知冀东军区的众多机密,特别是冀东西部抗日根据地的交通站、堡垒户和秘密抗日人员,其影响和危害可想而知。单德贵的投敌,到底给冀东的抗战造成了什么影响,单德贵投敌后又做了些什么呢?
一位抗日功臣,在抗战出现曙光的时候投降日伪,当了日本鬼子的走狗,震惊了冀东党、军队和人民。单德贵熟知冀东军区的众多机密,特别是冀东西部抗日根据地的交通站、堡垒户和秘密抗日人员,其影响和危害可想而知。单德贵的投敌,到底给冀东的抗战造成了什么影响,单德贵投敌后又做了些什么呢?
1、单德贵投敌,给冀东军民的思想造成了空前混乱
单德贵投敌后,当地的日伪立即大肆宣传,除每天播出滚动新闻外,华北地区日伪报纸也大造舆论,并附上了单德贵亲笔签字的投降书和大幅的款宴照片。当军区主要领导听完监视单德贵的副科长的情况报告后,根本不信。当驻北平的日伪电台滚动播出「原冀东八路军十三团单德贵司令不满共产党的土匪政策,携带妻女弃暗投明,拥入大日本皇军怀抱,被封为京北剿匪少将支队长」的消息后,还在半信半疑,认为单德贵是个突发奇想的人,是不是假装投敌,打入敌人内部,以图大业?而最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是原三支队和十三团的一些老部下,这些朴素的干部战士,依然心存幻想,根本不相信单德贵真的投敌了。单德贵创立的冀东西部根据地的老百姓,也根本不相信,时间过去了一年多,抗战胜利的时候还有多人反覆向组织追问,单德贵是不是真的投敌了?是不是组织派去的?是不是敌人造谣,你们搞错了?他可是打鬼子的先锋啊。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中共冀热边特委很快作上古卷轴5mod出决定,开除单德贵的党籍,并把决定和单德贵的投敌行为传达到每一个党员和抗日群众。
单德贵的投敌,给冀东军民的抗战,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军不仅损失了一员战将,更损失了当地军民抗战的信心。根据地一些群众由此对当地党组织和军队产生了疑问和怀疑。原单德贵的一些老部下,甚至一些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抗战初期参加革命的老八路,也经不住打击和排挤,部分人员陆续追随单德贵到三河,投入到单的麾下。由此,当地群众曾戏称单德贵的三河伪军是老十三团,而舒行团长带的十三团为新十三团。1945年1月,当舒行团长得到情报,带队在平谷东高村伏击单德贵的伪军时,十三团部分基层干部战士不愿打自己原来的老首长和老战友,战斗中不向伪军群中开枪、投手榴弹,一场设计很好的伏击战打成了击溃战,当跟在后边的日军冲上来后,打伏击者反而吃了亏。
据三河、平谷、顺义等地革命史的零星记载,单德贵投敌后,确曾随日军参加过对平谷、蓟县、香河等抗日根据地的围剿讨伐,包括1944年12月28日在平谷大小官庄地区围攻谭志诚、关旭部突围部队。但这些史料中都没有关于单德贵破坏冀东根据地的秘密交通站、联络点和抓捕我方八路军、地下交通员,杀害老百姓和我党政军秘密抗日人员,与八路军正面交锋的记载。采访当地部分75岁以上仍健在的老人,他们也没听说过单德贵有到老百姓中抢粮、征夫的事。原冀热边特委书记李子光在抗战胜利前夕,给单德贵写信并派原单的好友,民兵英雄胡广才送信并说劝单德贵重新回到人民一方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1945年5月,单德贵投敌一年后,李子光基于单德贵不像其他叛徒那样一旦当了汉奸,就疯狂报复自己原来的战友和同事,冀东西部的秘密党组织、交通站未遭到破坏,人员未遭到抓捕。特别是在平谷大小官庄一战中,救了不少被围的八路军和当地群众的事实,认定单德贵良心未泯。于是李子光给单德贵写了一封亲笔信,并派原单德贵的好友,民兵英雄胡广才、安大福带信劝单德贵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
在叙述胡广才等带信去见单德贵前,有必要再提一下平谷大小官庄战斗的后期情况。当日伪军将大小官庄团团包围后,日军总指挥小岛一郎数次命令朝村中数千群众和三百余八路军开炮,都被单德贵阻止。因为单德贵知道,炮击后,必然会玉石俱焚,不仅被围的数千群众和八路军干部战士将遭到重大伤亡,就连两个村百姓辛苦一生盖的房屋也将毁于一旦。小岛因对当地情况和单德贵本人不熟,看单德贵的少将军衔又比自己高,犹豫中听从了单的阻止。晚十点以后,枪声逐渐稀落下来。被围的300余名八路军干部战士,大部战死战伤,只有少数人员乘隙突围出去。剩下的近百名八路军干部战士,被迫隐藏枪支,换上老百姓服装,裹在数千群众中。
据被围在大小官庄的地方干部木荣说,12月28日激战了整整一天,日军指挥官小岛一郎数次命令向村中开炮,迫使八路军、老百姓出村,都被单德贵拼命力谏并以身担保阻止。天黑后,小岛怕八路军突围,再次命令向村中开炮,单德贵再次阻止。为不使日军生疑,亲自带着伪军进了村。因单的伪军穿什么样的都有,木荣和另一地方干部趁机混入单德贵的伪军中,单的伪军相视一笑,没有吱声。以后又陆续有十几个八路军和地方干部混入单的队伍出了村,突出了包围。
据被围在村中的多名群众讲,单德贵带伪军进村后,认出了多名八路军干部战士,包括数名自己的老部下。单德贵不但没抓,反而动员群众解开包裹拿出衣服让八路军换上。
天亮后,数千群众全部被赶到了小官庄村的场院。鬼子在四面架起了7挺机枪。
单德贵看着场院内黑鸦鸦的群众,想起几年来当地百姓对自己的恩情,急得来回走动着。据在场的群众后来说,单德贵突然站住了,对小岛一郎大声喊:「这里八路少少的,全都是良民大大的。」说完对翻译一挥手,命令道:「解除武装,机枪撤掉。」同时对翻译命令「放人」。于是数千群众和混在百姓中的数十名八路军干部战士全部逃出。小岛一郎面对剩余的近百名八路军伤员和来不及换上老百姓服装的八路军干部战士,大喊「机枪的准备,统统死了死了的。」单德贵又快步上前,握住小岛举刀的手腕,「这些原来统统是我的部下,我统统的带走,补充我的部队。」说罢一挥手,将这些八路军伤员和干部战士全部押上了卡车,途中放走40余人,剩余的40余人编入自己的保安队,带往三河。以后这些人又陆续逃出大部。
胡广才、安大福带着李子光写给单德贵的信,面见单德贵的一幕,或许读者能看出单德贵投敌时的心态。
据平谷革命史《泃水长流》记载:单德贵见到李子光写的信后,大哭说「过去人家(笔者注:指李子光)是革命的,我也是革命的;现在人家还是革命的,我却是反革命的。」
当单德贵和胡广才、安大福共喝了几杯酒后,再次失声痛哭:「我为什么投敌当汉奸?我知道当汉奸遗臭万年,可他(笔者注:指冀东军区主要领导人)大会小会一次次的开会整我,撤了职务还不算,还要致我于死地,他派人追杀我,没我的活路了。我湖南老家离这这么远,我怎么回去?老胡、老安啊,你哥俩是了解我的,『四纵』主力走了后,我们就跟没娘的孩子一样,让日本鬼子打的东躲西藏,可我单德贵却为平西革命根据地筹措了300多万元经费(经查阅有关晋察冀的史料,此数字属实),这是多么大的数字,苍天可鉴啊。如今我当了汉奸被人唾骂,遗臭万年,可你们想想,1939年冬天,小日本在山下一人家连着三天摆好了酒席请我下山,让我投降,我老单一点心思没动,照啃野果树皮。1940年初,我三支队的连长王连启脱离部队,带着一千光洋和鬼子的书信找到我,劝我投降,我亲手毙了他。他整我、撤我的职还不算,还把当年跟我出生入死、身上带着伤痕的红军战友、老八路全撤职、全调走了。」
单德贵接着哭诉到:「我投降日本当汉奸后,日本人不相信我,老百姓也骂我,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我是《三国》里的徐庶,投敌后没向鬼子献一计、出一谋,我没杀一个老百姓,我在暗地里依然抗日保民,我向李子光书记递出了多少情报,你们都知道啊。我给鬼子前边带路使鬼子扫荡一次次扑空,我为了什么?我在敌人手里救出了多少同志,冀东的山山水水犄角旮旯我都清楚,我都知道。谁是共产党的干部,又是谁的亲属,明的暗的,我都明了。老胡你说,连你都是我发展的党员,我能出卖你吗?你们都骂我汉奸,但我云南食人魔带鬼子打根据地,也就是做点表面文章,我这个剿匪支队司令,真要是端咱的老窝,一端一个准,可我的良心不许啊。你们都恨我……恨我,我是没办法才走的这一步啊。」
单德贵给李子光写了一封回信,将胡广才、安大福两位民兵送走后,又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回还是不回去?回去他(笔者注:指冀东军区主要领导人)他能不处理我?是活埋还是枪毙?能有我好果子吃?我递出哪么多情报,除了李子光知道,别人知道吗?我一个被开除出党的人,老百姓还相信吗?官庄一战虽然救了哪么多八路军、老百姓,能功过相抵吗?单德贵虽然也感到鬼子很快就要完蛋了,但最终还是继续走向了不归路。
1945年5月至1945年8月,单德贵代理平谷县伪县长,又成了当汉奸的铁证。
1945年9月底,单德贵带平谷伪政府官员和数百人的队伍逃到北京。1945年10月底被北平国民党政府抓捕。1946年4月23日,以汉奸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1947年10月,因平谷县原岳各庄乡乡长张福厚、峪口镇镇长任永恕及三河县县党部张瑞生等九人联名作保,被减刑至6年。1949年春在众犯人转运途中,终以自杀结束了自己曾经光荣而又令人惋惜、痛恨的一生。
对单德贵的投敌,《平谷革命史》作了如下结论:「一个长征干部为什么会投敌呢?其实并不偶然,主要是他居功自傲。
「在独立工作时,把做出的成绩当做骄傲的资本,只读过两年小学,平时不注意学习党的方针政策;其次是敌我界线不清,被坏人拉拢,常常在政府处决坏人时,出来替坏人说话。」
「由此和组织上产生了分歧意见。另外有严重的地位观念,当他由三支队司令员到副团长的位置又调降到专署武装科长时,对党心存不满,虽经组织教育和批评仍是固执己见,与党持敌对态度,最后走向叛变投敌当了汉奸。」
对这段「权威」的结论,笔者不加评判。单德贵的一生,是功、是过,还是功过相抵?相信读者读完此文后,会对单德贵有一个恰当和公正的评价。
单德贵从一名八路军的优秀指挥员、抗日功臣而投降日伪,走向人民的反面,其个人因素当然是主要的,拿今天的话说,就是丧失了理想信念,居功自傲,个人主义和名利思想严重,不能正确对待组织和他人的批评教育。拂去历史的浮沉,从实事求是的角度看,当时冀东党组织和军区主要领导人的一些极「左」和过激作法,也是促成单德贵最终投敌叛变不可忽视的因素。
从个人因素上看,首先,单德贵是个走极端的人。当八路军十三团在蓟县十棵树地区被日伪打散,部队受到严重损失后不久,在尹家府地区诱歼敌伪的战斗中,单德贵复仇心切,不顾党的俘虏政策,将在战斗中俘虏、负伤的敌伪人员全部杀死;当十三团原任团长包森同志牺牲后,上级组织没有将他的副团长转正,而是调来了与自己的资历相当,但在当时冀东的影响远不如自己的舒行(江西省吉安市人,参加过长征,解放后任吉林省军区第一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同志,单德贵大为不满,曾仰天长叹:你鬃(笔者注:指冀东军区主要领导人李运昌)是对我有意见啊,最初将我兵强马壮的三支队撤销,合并为十三团,将我这司令降职副团长使用,看在四纵的老战友包森的面子上,他当团长我当副团长,一声没吭服从了组织决定。凭良心想想,当初留在冀东的三个支队哪个有我的人多、枪多?冀东的干部,哪个比我打的仗多?如今三个支队长只剩了我一个,可现在你还让我当副职,显然把我当成了异己啊。不久,单德贵赌气跑到平谷县的熊尔寨地区,以养病为名拒不归队。其间不向上级组织申请报告,娶了当地富家并有当汉奸哥哥的18岁的郭二美为妻(那个时候,部队的领导干部结婚,是有严格的审批手续和审查标准的啊),并不顾影响,大摆宴席100多桌,大请部下,以此发泄对上级组织和主要领导人的不满。其二,单德贵确有居功自傲问题。冀东的抗日部队,主要由原冀东抗日联军和东进的八路军第四纵队组成,作为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曾任红军、八路军连长、营长的单德贵,一贯以老资格和正规军自居,看不起原冀东抗日联军的领导干部。其三,单德贵在对上级领导提出批评和对待上级的批评上,也存在严重问题。对上级领导不满,对上级领导提出批评,不分场合,不讲方式;对上级组织和领导的批评,虽也申辩,但不讲策略,一味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这些,都为自己的人生之路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