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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保皇辩帅张勋
段祺瑞就任总理之后,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将黎元洪这个总统给架空了,作为总统的黎元洪自然不服气,两人水火不容,这就引发了民国史上著名的“府院之争”。
在段祺瑞陷入被动的时候,总统府的人却兴奋了起来,他们一致建议黎元洪乘机将段祺瑞赶下台,而黎元洪也觉得段祺瑞已经江河日下,不必再顾虑段祺瑞的想法了。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大笔一挥,将内阁总理段祺瑞免职,理由是段内阁阁员长期虚悬,国务院内只剩下光杆总理一人,对国事不利,应重新选择总理并另行组阁。
此令一出,段祺瑞怎么也没有想到,黎元洪竟敢真的将他免职!要知道,上次他不过出走天津,黎元洪便被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想不到这还没几天,翅膀就硬起来了。
段祺瑞毕竟是个好面子的人,既然黎元洪不让他干,那他就走!
当天晚上,段祺瑞便收拾行李,带着卫队营的部分卫兵乘火车前往天津。这次的“府院之争”,也就以段祺瑞的去职出走而告一段落。
黎元洪对段祺瑞的免职令发到各省后,也引起了一场极大的震动,而当时的一些督军们正在徐州开会,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蹦了起来。
话说徐州这个督军会,是张勋邀集的,说起张勋,那也是极品。不说别的,就他脑后那根大辫子,已经足够耸人听闻,更绝的,他手下的几千人,全是辫子军,清朝灭亡之后,全国老老少少都剪了辫子,但是这个张勋以及他领导的军队,就是不肯剪辫子,一直留着,这也算是民国世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张勋是江西奉新人,他早年参加过中法战争,也参加过甲午战争,在北洋系中是一名老资格的将领。八国联军侵华结束后,慈禧太后从西安回銮,张勋所部承担了护卫任务,后来又被调到北京充当扈从部队,由此皇恩浩荡,成为一个最忠于清廷的大忠臣。
清朝的最后一年,张勋被外放江南提督,并在辛亥革命中死守南京城,与革命军血战一场,最终不敌而退往徐州。袁世凯死后,张勋以为自己资格最老,这次他在徐州组织督军会,大家也很给面子,都来参加了,张勋一时间飘飘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在黎元洪与段祺瑞在北京“府院之争”的时候,张勋却在徐州冷眼旁观,伺机而动。对于民国后搞的“民主共和”,张勋是有一肚子的牢骚和不满的。在他的眼里,这“民主共和”简直就是胡闹,这总统、总理、国会搞来搞去,乱七八糟,弄到最后是一团乱象,什么也干不成。要总这么下去的话,倒不如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还政于清,复辟算了。
话说等段祺瑞被免职的消息传来后,徐州会议上立刻炸开了锅,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无兵无权的空头总统黎元洪竟敢真的将段祺瑞免职了,这岂不是太不把北洋系放在眼里了?
在张勋的怂恿下,北洋系的督军们决定先宣布各省独立,接着出兵北伐,把总统黎元洪赶出北京城。
将段祺瑞这个内阁总理开除之后,黎元洪也没闲着,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让谁来出任新内阁总理的问题。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靠北洋的元老来收拾局面,这第一候选人是“北洋的大管家”徐世昌,第二候选人便是“北洋三杰”之一的王士珍。
但是,在这种局势下,徐世昌和王士珍都不愿意去蹚这趟浑水。黎元洪没办法,只好请出前清重臣李经羲来当这个总理。
李经羲是李鸿章的侄子,清末做过广西巡抚、云贵总督等,老资格是不假,但当时人已老朽,不堪重用,而且因为当时北洋系各省督军都已宣布独立,他也就一直躲在天津租界中不肯出来就任。
这时躲在背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勋张大辫子。他见黎元洪焦头烂额,时机既到,于是也就不甘寂寞,要粉墨登场了。
5月28日,一直保持沉默的张勋突然打来电报,自称是“督军团大盟主”,并表示愿进京调停。正无计可施的黎元洪听后是喜出望外,他当时好比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随即便复电邀张勋进京,并派出专车前到徐州迎接。候任总理李经羲也表示,欢迎张勋进京调停,并希望与张勋“偕同到京”。
据说接到黎总统邀请他入京调停的电报后,张勋十分得意,他放出话来:“好!这下看老夫的了!”
6月7日,在“拱卫京师、调停国事”的旗号下,张勋亲率步、马、炮兵共十营辫子军(约五千人)自徐州沿津浦路北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次日便抵达了天津。
到了天津之后,张勋却不走了。黎元洪听说张勋率领大队人马到达天津,不免有些狐疑,来就来了,带这么多军队干嘛?黎元洪于是便派人前去一探原委。来人见了张勋后,委婉的提出让张勋轻师简从、从速入京。张勋听后哼了一声,说:“你回去告诉黎大总统,我进京调停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在3日之内必须解散国会,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在走投无路之下,黎元洪也只好答应张勋的要求,将国会解散。这下,张勋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辫子军和候任总理李经羲一同乘火车赶赴北京。
随后的几天内,独立各省也纷纷取消独立,李经羲内阁也开始着手组织,从表面上看,张勋确有调停之功。但是,如果只看到表面的话,那也太小看了张大辫帅了。按张勋的意思,是希望李经羲暂时代理总理三月,维持下局面,自己则暗中将遗老遗少们急召入京,为之后的复辟作准备。
抵达北京第二天,张勋便在当时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梁鼎芬的引领下,入宫叩见前清逊帝溥仪。据溥仪的回忆,他初次见到张勋的时候,“多少有些失望”,只见他“穿着一身纱袍褂,黑红脸,眉毛很重,胖乎乎的”,“他的辫子,的确有一根,是花白色的”。
张勋这次入宫并没有待多长时间,见溥仪大概也就五六分钟,随后便走了。不过溥仪的两位师傅倒是很高兴,因为张勋夸小皇帝“聪明、谦虚”,而且太妃们也随后给张勋赐宴,以示笼络。
半个月后,也就是7月1日,这一天,溥仪的三位师傅,陈宝琛、梁鼎芬、朱益藩一起进来找溥仪,他们脸色十分庄严,似乎有了不得的大事将要发生。接着,陈宝琛先开口了:
“张勋一早就来了……”
“哦,他又来请安了?”
“不是请安,是万事俱备,一切妥帖,来拥戴皇上复位听政,大清复辟啦!”
十三岁的溥仪还懵懵懂懂,陈师傅急着对他说:“请皇上务必要答应张勋,这是为民请命,天人与归……”
溥仪这才明白,自己又要做大清皇帝了!
陈宝琛又交代说:“到时不用和张勋说多少话,答应他就是。不过,不要立刻答应,而应先推辞,最后再说:‘既然如此,就勉为其难吧!’”
溥仪随后便到了养心殿,没多久,张勋便带着一群人进来,见了溥仪之后,张勋便先跪下,掏出一张奏折念道:“共和不合咱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
等张勋念完了,溥仪按师傅之前教的推辞道:“我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
张勋听后,先夸溥仪谦虚,然后又把康熙皇帝六岁登基的故事念叨了一遍。
溥仪说:“那个大总统怎么办呢?给他优待还是怎么着?”
张勋哂然一笑,说:“黎元洪奏请让他自家退位,皇上准他的奏请就行了。”
说到这里,溥仪也就不再推辞:“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溥仪既然答应,张勋便率领一干遗老,跪拜磕头,山呼万岁;然后又拿出康有为起草的复位上谕,请溥仪“御览”后盖印。于是乎,民国6年便又成了宣统九年。
幸福来得总是很突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张勋进京后的这半个月又到底干了什么?
原来,张勋在入京后,各路遗老遗少都纷纷出动,悄然入京。6月28日,北京火车站走出一位农夫打扮的老头,只见他蒲扇遮脸,行迹诡秘,初看上去一点都不显眼。但当他一走出站,立即有四名辫子兵迎上前来,将老头恭恭敬敬接上车,随即疾驰而去。
这老头是谁?说来鼎鼎大名,前工部主事、戊戌变法的主角康有为。在他的衣兜里,正藏着预备发布的复位文告和预拟的数道上谕。他此行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复辟而来?
在复辟问题上,康有为与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栻颇为相投,之前曾将康引见给张勋。张勋见了康有为后,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憾。这两个人,一个尚文,一个尊武,彼此又好夸夸其谈,于是在遗老界便有“文武两圣人”之说。
康有为到京后,立刻被接到了张勋宅中,一群复辟人物也早已济济一堂,计有万绳栻、张镇芳、雷震春、沈曾植、胡嗣瑗、劳乃宣、阮忠枢、顾瑗等,这群人连夜开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复辟事宜准备妥当,譬如诏书、上谕、官职安排等等,只等张勋一声令下,便可改朝换代,旧梦重温。
6月30日,江西会馆召开堂会,邀请张勋大驾光临。张勋是个戏迷,这次又有梅兰芳登台演出,于是便乘兴而去。晚上,张勋吃完夜宴后回到自家公馆,见家中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心里也好生奇怪。
一进门,张勋便被万绳栻等人围住,并送上一纸考究的文书。张勋略看了几眼,问:“今晚就动手?”万绳栻说:“大帅志在复辟,已非一日,如今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图,更待何时?”
张勋本还有三分酒气,听了万绳栻的鼓动,心里也激动了起来,他一撸袖子,大声道:“有理有理!我老张就干这一遭罢!”
言罢,张勋便命人分头前去请京城中的几个著名大员,如陆军总长王士珍、步军统领江朝宗、警察总监吴炳湘、驻京畿的第二十师师长陈光远。等众人来齐之后,张勋跳上台阶,大声宣布复辟大业。当有人提出此事过急时,张勋瞋目道:“要干就干,不要婆婆妈妈!此事要是不成,自有我老张一个担待,今天谁要是不配合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呐!”
当晚,张勋便命王士珍、吴炳湘将辫子军放入城内,待到晨鸡报晓,天色渐亮,张大帅请大家饱餐一顿后,便请在场的各位换上前朝袍褂,自己则打开在火车上那个随身携带的匣子:原来是一身崭新的清朝官服!
这时,张勋的手下统领过来报告说,辫子军已经占领城内外要冲,一切布置妥当,张勋听后一跃而起,大声道:“好,我等现在就进宫,请宣统帝复辟就是了!”
在辫子军的护卫下,张勋一行人来到清宫。由于之前没有交涉,清宫中的人被这些人吓得分头乱跑,里面的去报告瑾太妃、瑜太妃,外面的慌忙去报告清太保世续。待到两太妃和世续赶到、问为何而来时,张勋便道:“今日复辟,请少主即可登殿。”
世续听后,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跌落,他颤声问:“这是何人主张?”
张勋上前一步,狞笑道:“有我老张做主,你怕什么?”
世续听后磕头出血,大呼不可,两太妃见世续如此,心里也十分害怕,说:“将军,万一这事不成,岂不是害了我全族?”
张勋听得恼了,道:“有老臣在,尽可放心!”
世续还在那里磕头反对,张勋忍耐不住,厉声道:“到底愿不愿意复辟?”
一旁的辫子军也鼓噪起来,统请皇帝登基。世续见这等莽夫一味蛮干,要是不从他的话,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别的事,只好与两太妃进宫去请宣统小皇帝。
由此也就有了以上的一幕了。
刚做了半个月内阁总理的李经羲得知复辟消息后,急忙来找张勋,质问他为何不通知自己……且未曾安排自己任何职位!张勋笑道:“老九莫怪,论你资格,当然有做宰相尚书的希望。不过呢,你的前程,生查查是被没有一条辫子断送掉了,我替你着想,委实有些不值得。”
李经羲道:“真是这样吗?那李盛铎有辫子吗,他又为何做了农工商部的尚书?”张勋说:“他虽然剃了头发,但对复辟却很有点功劳,你若想再为清室大臣,快回去蓄发,那时我再给你设法。”李经羲愤然道:“只怕我的头发蓄成,那宰相尚书仍然挨不到我呐!”说罢,李经羲便出京跑了。
总统黎元洪在得知张勋复辟后,大惊失色但有无可奈何,最后反被张勋的枪杆子顶出了总统府,最后跑到东交民巷避难去了。
黎元洪在离开总统府之前,签署了一道密令,重新任命段祺瑞为内阁总理,并派人秘密送往天津;另外,黎元洪又秘密发出一个电报,请冯国璋代理大总统的职务。
复辟的消息传到天津后,段祺瑞立刻召集旧部,组成“讨逆军”向北京进发,要赶走张勋。
消息传出后,各省督军如冯国璋、王占元、曹锟也纷纷表示反对。就连张勋的亲家、安徽督军倪嗣冲通电反对,成了反复辟的急先锋。
张勋在得知后,气得辫子直竖、胡子乱颤,他大骂道:“这些该死的混账东西,之前都说得好好的,现在一个个竟然也做了革命党了!看来,这没辫子的到底是靠不住!”特别是倪嗣冲,更是把老张气得拍案大骂:“xx的,连老倪都不与我认亲了!”
骂归骂,仗还得要打的。由于张勋只带了五千辫子军进京,战斗力又不行,因而讨逆军轻轻松松便获得了胜利。战败之后,张勋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自请开缺,并愤愤不平的发了一个通电,说民国以来,战争迭起,国困民穷,这都是办共和给闹的,现在我老张顺应天命民意,还政大清,欲行君主立宪政体,乃是诚心诚意,不为个人谋利益;所幸吾道不孤,凡我同袍各省(指各省督军),多与其谋,徐东海(即徐世昌)、冯河间(即冯国璋),尤深赞许,信使往还,都有证据证明。现在好,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把我老张当傻瓜,好,现在我也不管了,请徐阁老(世昌)来京主政,组织内阁,召集国会,议定宪法。徐阁老来京之前,所以政务都交给王聘老(士珍)去负责。反正我没啥要求,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把我惹急了!
段祺瑞的讨逆军不依不饶,非要张勋解除武装,就地投降。消息传来,张勋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刻迸发出他那牛蛮脾气,将退入城中的残兵败卒重新搜集,并在天坛、东西华门、和南河沿私宅等地布下重兵,并设下炮位,定要把京城这首善之区变成与讨逆军决一死战的生死场。
张勋的拼命架势摆好后,京师大震,老百姓们纷纷携家带口的出城逃命,就连在京的外交使团也连连提出抗议,并在辫子军和讨逆军中斡旋调和,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各方的要求下,段祺瑞令讨逆军暂时停止攻击,并派人去劝张勋立刻投降,免得毁坏北京古城遗迹及伤及无辜百姓。
张勋的牛脾气是人所皆知的,当来人将段祺瑞的话转告给他时,他怒气冲冲的说:“当时是黎元洪把我请到北京来的,如今要我走也可以,必须要黎元洪再把我送回到徐州去!”公使们也来劝他,张勋说:“我不离兵,兵不离械;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听说姓黎的跑到了你们那里,我倒要把他找来评评理!”
眼看张勋不肯缴械投降,段祺瑞只好下令总攻。不过,为了防止伤及无辜,段祺瑞只准用虚炮恫吓,不准使用实炮轰击。好在张勋的辫子军战斗力不强,一晚上不到,就纷纷缴械投降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勋还不肯屈服,直到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联系了荷兰使馆派出汽车去接他,老张还仍旧倔强的不肯上车,直到几个强壮的荷兰人和他的部下连推带拉的将他弄上汽车,并把他送入使馆区,辫子军才逐渐停止了抵抗并被全部缴械,讨逆之战宣告结束。
复辟是结束了,但当事人的事情还没有完,譬如宣统皇帝溥仪,该如何处置?优待条件是不是取消?这些问题还得由新的权力掌握者来决定。在北洋系大佬们的眼中,由于溥仪在这次复辟中是被迫复位的,因此也不想追究,最终由太保世续发一个内务府声明,说本次事件是“张勋盘踞,冲人莫可奈何”的结果,由此轻轻的抹去了责任。
据说,溥仪原本是要再发一次退位诏的,但被徐世昌制止了,他将原先的退位诏改成了内务府声明,这就表示溥仪和这次复辟是毫无关系的,而这种说法也得到了总统冯国璋和总理段祺瑞的认可。由此,溥仪可以继续在皇宫中做他的关门皇帝,清室优待条件也得以继续保留,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至于那些参与复辟的遗老们,大部分都提前逃走了,只有几个倒霉蛋被讨逆军捉住。最先逃走的夫子康有为,他老人家从戊戌变法失败后便东躲西藏,逃跑的经验最足,因此,这次他仍旧化装成老农,逃之夭夭。
据说,康有为开始并不想逃跑,而是想去法源寺剃度出家,结果被同乡梁鼎芬识破并大骂道:“你早不剃发,晚不剃发,偏偏在这晨光出家,这不明摆着是想脱逃吗?”康有为说:“胡说,你几曾看见我逃跑?”梁鼎芬大笑道:“戊戌之役,你若不逃,岂能活到今天?你这次来,既然想做复辟功臣,就不要怕死,怕死就别来。成则居功,败则惜命,有你这样的圣人么?从今天起,我不承认你是广东人了。”
说归说,帝师陈宝琛、梁鼎芬他们几个人是因为溥仪的关系,最后才没有被追究。康夫子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复辟诏书上谕可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不逃又能如何?
说来有趣,起草讨逆军的文告不是旁人,正是康夫子的高足梁启超。师徒俩当年因为戊戌变法失败而亡命天涯,没想到二十年后却分道扬镳,怪不得康夫子当时黯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今天总算知道‘回也非助我者也’是什么意思了!”(“回也非助我者也”出自《论语》,原文是“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不说”,意思是“颜回不是对我有帮助的人,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不心悦诚服的”,康夫子是截取前一句的意思)
在复辟期间,康有为和张勋这“文武两圣人”还闹了不少笑话。在讨逆战开始后,冯国璋和段祺瑞都出十万块买张勋的人头,康有为听后很高兴,说戊戌年慈禧太后也悬赏十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看来自己和张勋的价值差不多,只不过为了通缉名单没有自己,想必是自己的弟子从中转圜所致。
张勋听后大笑道:“你当年才十万两银子,我这次是两个十万元,顶多也就值我的一半身价。再说了,这次通缉名单上没有你,是因为人家觉得你的人头不值钱罢了!”取笑完康夫子之后,张勋又得意的说:“姓冯的和姓段的都出十万元买我的人头,他娘的,一个个都想在我身上发财,我若是有变身的法子,倒是想变出两个张勋来!”
有一次,张勋和康夫子又在一起吹牛,张勋说:“老夫名张勋,今日果然建立了不世之勋”。康夫子笑道:“我名有为,今日也是大有为了。且我的名字,不但切于己身,即于国家,也有特别关系,《中庸》里说:‘富有四海,贵为天子’,我的名字便是嵌入了‘有’和‘为’这两字”。张勋听后,想了一会,拍腿骂道:“他娘的,你取‘有为’两字命名,难道你还想做皇帝不成?”康夫子听后,慌忙说:“不敢不敢,这我真不敢!”
还有一次,康夫子因为自己才得了个弼德院副院长,心里很不高兴,于是口出怨言,大骂张勋说:“既然以虚职安排我,那何必打电报招我入京呢?”张勋听说后,怒道:“他啥事都不用干,就得了个现成的弼德院位置,现在还贪心不足,真是腐儒不足与谋。”说罢,张勋还恨恨的说:“他若是再到背后毁谤我,我须用野蛮之手段对付他。”康夫子听后,反莞尔一笑,道:“别人怕他,我偏不怕他”。旁人问为什么,康夫子说:“他身边有枝小枪,我身边还有枝大手笔呢!比较起来,偏看是谁利害些!”
康夫子不但有枝大手笔,而且还有双快腿,所以他倒是跑了,不过也有倒霉的。陆军部尚书雷震春,是最早参与复辟的,听说张勋之所以让他做陆军部尚书,就是因为他的名字起得好,“春雷滚滚、震耳欲聋”!这位出身小站的震威将军,曾做过江北提督、第七镇统制,在袁世凯时期便是复辟老同志了。这一次被封为陆军部尚书,雷震春穿着崭新的朝服,乘坐摩托车去宫中谢恩。到宫门后,车尚未停稳,雷震春便从车中跃出,结果摔出四五尺远,额头都碰出了血。护兵急忙上前扶他,问:“大人,痛否?”雷震春说:“心乐则不觉痛。”
谢恩后,雷震春被赏在紫禁城骑马,没想到上任没几天,讨逆军就攻进北京,雷震春只好化装成苦汉,拉着人力车仓皇出正阳门,想从东车站逃走。没想化装技术不过关,很快便被人认出,结果仍旧被抓。后来有人在报上画了一个滑稽画,并配了一联:“不在紫禁城骑马,却来正阳门拉车!”
在复辟闹剧结束后,唯一被审判并关押的,仅雷震春一人(也仅仅是关了两年便放了)。其他也有被捉的,但大多靠关系给从轻发落了。比如另一个复辟老同志张镇芳,他被张勋授予了度支部尚书,在出逃的时候被冯玉祥的人抓住,但很快由段芝贵要去放了。附逆的第28师师长冯德麟在天津被捕后,却被原本有嫌隙的张作霖前来说情而获释,最后冯德麟为感恩而率第二十八师投入了张作霖的门下,这对后来张作霖成就“东北王”有很大的帮助。
在复辟期间,京城中有“两国忠臣”的笑话,说有两个大佬,一面依附清室,一面又通款国军;在朝见宣统的时候,则身着袍褂靴帽,等天津方面派人来接洽的时候,则换成民国的大礼服,好比是戏子登台演出,演一出,换身衣服,不亦乐乎。有人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两大佬说:“我不忍心看到京城糜烂,所以不得不牺牲个人之名节,奔驰于两者之间,以期和平解决罢了”。有人取笑说:“二位真不愧是两国忠臣啊!”某大佬便忸怩说:“我非两国忠臣,乃两方面和事佬也。”
这两位“两国忠臣”,一位是王士珍无疑,另外想必是江朝宗。这两位,和吴炳湘、陈光远等人一样,不但附逆无罪,反而因“维持北京秩序”有功。复辟闹剧结束后,王士珍本来觉得无脸见人,想回正定原籍隐居的,但大总统冯国璋和总理段祺瑞赶紧跑来抚慰,劝他以北洋团体为重,继续担任参谋总长……老朋友盛情难却,那就勉为其难吧!
至于江朝宗、吴炳湘这些人,虽然也跟在张勋的后面随班唱喏,但终究是尽职尽责,勉力维持城内秩序,所以也不好加罪,因此吴炳湘还是做的京师警察总监,而江朝宗因不为总理段祺瑞所喜,所以被调为迪威将军,步军统领一职改由讨逆有功的第8师师长李长泰继任。
段祺瑞在返回京城后,随后便发布命令,通缉复辟要犯张勋、康有为、梁敦彦等人。不消说,这些人老早就跑没影了。也许是投鼠忌器,或者是觉得内心有愧,一些被张勋指名道姓的督军如张怀芝、湖北督军王占元等人纷纷通电或致函段祺瑞为张勋说情开脱,张勋的儿女亲家张作霖更是多次致函段祺瑞,请求对张勋从轻发落。
不看僧面看佛面,中国人嘛,总归要讲人情和面子的。徐世昌在段祺瑞进京前也曾跟他说:“这次复辟,原非清室本意,幸勿借此加罪清室。张勋虽为祸首,不过他原本就是个莽夫,还须念在旧日同袍的情意份上,不要逼迫太甚”。段祺瑞听后说:“优待清室条件,自然尽力保留,就是少轩(张勋的字)也未必就逮。你就是不说,我也不忍心加害呢。”
有了老朋友撑腰,张勋自然无所顾忌。他老人家在荷兰使馆静养的时候,有侦探奉命前来探察,把老张给惹火了,他跳出门外,左手挟着一把快枪,右手持着一包书函,怒气冲冲的吼道:“徐州会议时,这些人赞成复辟,相率签名,此等笔迹,都在我掌握中。他好卖友,我将宣示国人,届时与他同死,休怪我老张手下无情呐!”侦探见状,也只好知难而退。
说到这里,老张动不动就声称自己掌握了其他督军大佬们赞成复辟的签名笔迹或函电,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据说张勋后来将这些签名、函电汇编成册,做成了一本复辟实录的书,但这本书谁也没有见过,据说因为一次失火而被烧毁,因而此事也查无对证,究竟如何,只有老张和当事人最清楚。
张勋曾在私下里跟人说过,这些老朋友中,除了段祺瑞是劝他不要干并说如果要复辟就打他,他是心服口服的。至于其他督军,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干这事之前都答应得好好的,风向不对了就出卖朋友,哼哼,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我老张上了你们的当。
从内心来说,徐世昌是认同帝制的,但一向老谋深算,做事稳重,时机不成熟便不会贸然行事,他曾经对张勋说:“复辟我不反对,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你要是不顾时机,妄行此等大事,对清室来说是不忠,对自己来也自杀。”
至于另一个嫌疑人冯国璋,据他的秘书恽宝惠说,在袁世凯死的时候,张勋的几个谋士来冯国璋处活动,而冯国璋确实给张勋写过一封信,这封信是恽宝惠草拟,内容是:“项城长逝,中原无主,义旗北指,此正其时。兄若锋车先发,弟当部属所部以随其后。事贵速断,敢布胸臆”。
可惜的是,由于这封信送到张勋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时过境迁,这次策划也就只好作罢。随后时间的推移,冯国璋与张勋的关系也逐渐拉远,再加上冯国璋将黎元洪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由此也萌发了自己做总统的念头。可笑的是,张勋却仍旧认为冯国璋是支持复辟的,真可谓是时过境迁、刻舟求剑。
张勋复辟失败,舆论几乎一边倒的称之为倒行逆施,唯独一位复辟老同志却站出来为张勋说了句公道话。此人是谁呢?原来是洪宪帝制的拥趸阮忠枢,这位袁世凯曾经的手下红人却力排众议,称张勋此番举动,虽然近于粗率,却不失为烈烈轰轰之好汉。张勋听说后大喜,说:“我结交半生,尚得这个仗义朋友,便死也瞑目了!”
张勋的性格,最突出的特点是传统、实心眼,有些憨厚,也很暴躁,这些特点结合在一个武人身上,那就几乎是顽固不化。你想,在辛亥革命的时候,清王朝都已经明显末日无多,多少当官带兵的人在一夜之间便反了水,可唯独张勋仍旧死不认输,效忠到底,结果江浙联军攻打南京是整个辛亥革命中最惨烈的战役,民军血战十天才将南京光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张勋的家乡观念极强,他对家乡父老多有照顾,譬如老家江西奉新赤田村的人就沾了不少光,张勋给每家造了一座大瓦房,缺啥给啥。江西人在外地做生意需要建会馆的时候,但凡找到张勋,他都会慷慨解囊。譬如民国时期在北京的江西会馆,那都是张勋出的钱,宣武门外的江西会馆算得是当时北京最豪华的西式建筑,不仅有洋楼花园,还有最时兴的戏台,而且还配有发电机提供灯火,可供晚上唱戏。在北京读书的江西子弟,特别是奉新县的学生,张勋更是有求必应,提供了价值不菲的奖学金。在张勋得势期间,奉新籍的县长一度达到四十七人。
张勋有一个沉醉多年的爱好,这便是京剧,而且他也算得上是发烧级的票友。在讨逆战中,张勋听说段祺瑞派段芝贵、曹锟为东、西路司令前来讨伐,他便对雷震春等人说:“各位不要惊慌,在我看来,这两路兵指日便可荡平”。众问其故,张勋掀须笑道:“东路司令段芝贵,段者‘断’也,我兵与他交战时,包管一刀将他砍成两段。至于西路司令曹锟,更不足虑。那《三国》上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曹家军最怕张翼德,长坂坡一声大吼,吓退曹兵百万。我待曹锟兵到卢沟桥时,即单人独骑,前去喝他一喝,他方知我老张的厉害”。
说到这里,张勋得意得手舞足蹈……其实这些段子都来自京戏《长坂坡》,而张勋也一直自命是莽张飞第二。
1922年,复辟失败已五年的张勋在家开堂会庆寿七十,一些戏苑名角如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等人在八十多岁的京剧界老前辈孙菊仙的带领下,前来天津的张家花园给张勋祝寿,这也成为当时梨园一场空前的盛会。在张勋的面前,这些名角儿当然都很卖力,获得的报酬也相当优厚。特别是孙菊仙,张勋是他的老戏迷,这次给出的报酬高达六百大洋,把孙菊仙感动得老泪长流,说:“懂戏者,张大帅也!知音者,张大帅也!”在张勋死后,孙菊仙甚至哭倒在地,说:“黄钟大吕,恐自绝响!”
张勋的老婆曹氏倒是反对复辟的,可惜她是妇道人家,张勋不肯听她的劝。在复辟成功后,张勋得意洋洋的告诉曹氏自己已经被加封为“忠勇亲王”,谁知道曹氏却大骂他说:“民国待你不薄,你今天冒天下之大不韪,惹下滔天大罪,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子孙考虑一下吗?你今天被封为忠勇亲王,我就怕你明天要作平肩王了!”张勋不解,问:“平肩王是啥意思?”曹氏说:“你将来首领不保,一刀将你的头砍去,你的颈不是与两肩一字平了吗?”张勋听后大怒,摔门而去。
结合这么多张勋的生平轶事,倒也能从逻辑和思路上解释张勋为什么要逞其余威,做这一番复辟的大事。事实上,张勋的性格、信条乃至趣味完全是传统的,主要在忠义的范畴。若平心而论,这种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反复革命而使得道德沦丧的中国社会中,不但不该被嘲弄,反而是弥足珍贵呢。
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就任民国大总统后,随即下令赦免张勋,并发还了财产。晚年的张勋远离政治,“采菊东篱外,转道经商中”,据说投资金融界回报颇丰。此时,这个心境淡然、与世无争的皓首一翁,当有人问起他当年的复辟伟业时,却已不再有当年的夸夸其谈,而顶多淡淡数句,便沉默不言,毕竟,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越去越远,再也回不来了。1923年9月12日,张勋在天津病故,终年七十岁。次年8月,张勋棺木启运回乡,并于当年11月底下葬于奉新县赤田乡陶仙岭下。张勋去世后,溥仪赐谥号“忠武”。
阁中帝子今何在,栏外长江空际流。袁世凯复辟失败,张勋复辟也失败,这说明在民国之后,假皇帝当不得,真皇帝也当不得了。正应了梁启超的那句话,帝位如同墙上泥塑木偶的菩萨,一旦被人扔进了猪圈,就是洗干净再重新供奉,那也早已失去了其神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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