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的疑案有很多,几乎各个朝代都有,而在宋朝历史上的第一大疑案,就要属大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的死亡之谜了。
宋太祖赵匡胤不但是一位卓越的军事家、战略家,也是一位富有人格魅力,宽宏大度的政治家。虽然赵匡胤的江山得来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但他善待功臣,礼遇旧戚;与民生息,注重民生;倡导文教,尊重读书人,首创偃武修文的文官制度;特别是“不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人”,至今仍有现实意义。相对于五代十国“轮番登台唱戏”的混乱局面,宋朝立国十六年后,逐渐抚平战争疮痍,致使社会繁荣,人民安乐。赵匡胤理所当然地受到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广泛拥戴,也为后世史家学者所赞誉推崇。
正当宋太祖赵匡胤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经验丰富,本该大展宏图,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时,谁料天不假年,于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二十日深夜,在万岁殿驾崩。宋太祖赵匡胤的死讯传出后,举国哗然,物议汹汹。虽说死亡乃人生的最终归宿,无论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还是沿街要饭的乞丐,大限一至,都要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但却因为宋太祖亡于五十岁英年,死前身体健壮,殒命那日上半夜还好好的,下半夜却一睡不醒,按今人的说法叫猝死。也因此在当时乃至后世,引来了无尽的猜疑与揣度,使宋太祖之死成了无解的千古之谜。
关于赵匡胤之死,《宋史·太祖本纪》只有寥寥两句话,可谓惜墨如金:一“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二“受命于杜太后,传位于太宗”。杜太后是太祖赵匡胤之母,太宗赵光义是太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位传承,“兄终弟及”,在卷帙浩繁的史料里也并非没有先例,然而,这桩早应盖棺定论的死亡事件,却让当时以及后世的学者不依不饶,极力搜寻事件中的蛛丝马迹。惟如此,太祖之死更显得迷雾重重,云谲波诡了。
其中,最著名的说法就是“烛光斧影”。这一说法最早出自北宋高僧,钱塘人(今杭州)文莹的一本叫《续湘山野录》的笔记,该笔记专门搜集记录北宋初年直至宋仁宗时的朝野秘闻、轶事。该书资料翔实,下笔严谨,有一定可信度和史料价值,可弥补正史不足之憾。 文中记述,开宝九年(公元976年),赵匡胤到洛阳祭祖,无意间遇见了还在后周为将时就相识的道士真无。他曾和这位道士很投契,互相赏识,相交很深,这位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曾经预言:“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说老赵某年某月某日有作皇帝的命,后来赵匡胤果然在“庚申正月初四”登基当了皇帝,正想好好酬谢一下这位预言奇准的故交,谁知这位道士朋友去如黄鹤,渺无踪影。十六年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无道士却突然现身,两人再次见面,饮酒叙旧。席间,宋太祖问真无,自己还有几年阳寿?道士闭目拈须缓缓答道,今年十月二十日夜里,如果天气晴好,你就还能活十二年。假若那夜天气不好,或雨或雪,你就要赶紧安排山陵后事了。
十月二十日夜,赵匡胤突然感觉心绪不宁,于是来到湖边观看天象。刚开始,夜空晴朗,月明星稀,赵匡胤心中欢喜。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忽然间阴霾四起,阴云四合,转瞬天气由好变坏,雪粒骤降,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溢心胸。太祖匆匆返回万岁殿,召来弟弟晋王赵光义,在大殿里对酌压惊。“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太祖引柱斧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寂无所闻,太祖已崩矣。太宗受遗诏,於柩前即位。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声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莹然如出汤沐。”赵光义接受遗诏后,在太祖灵柩前即位,成为宋太宗。这便是“烛影斧声,千古之谜”的由来。
这段文字是记录赵匡胤之死最早的原始资料,脉络清晰,情节诡谲,好象是宫内目击者传出的消息,字里行间记的是实景,臆测的成分很少。但也留下许多谜团:按大宋律,任何人不得留宿宫中,贵为亲王的赵光义也不可以留在宫内睡觉,而他居然留在宫内过夜;内侍、宫女不得离开皇上身边一步,那一刻竟然全数离开;烛光下纷乱的身影,惊悚怪异的斧声,赵匡胤含义莫名,似有怒气的“好做!好做!”的呼喊,侍卫、宦官、宫女们竟无一人进去看个究竟;第二天近臣瞻仰遗容,竟如沐浴过的一般,似有湮灭证据的嫌疑等等。这一幕幕有违常理的行为,无疑告诉人们,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很权威的《宋史纪事本末》也提供了与《续湘山野录》基本相同的内容:“冬十月,帝有疾。壬午夜,大雪。帝召晋王光义,属以后事。左右皆不得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若有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声谓晋王曰:好为之!俄而帝崩。时下漏四鼓矣。”
除了上述说法外,关于宋太祖之死,历来有不同说法,撰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就是持相反看法者。他在笔记体的纪事《涑水纪闻》中极力为宋太宗辩解。据《涑水纪闻》记载,宋太祖驾崩,已是四鼓时分,宋皇后派大宦官王继恩召秦王赵德芳入宫,但王继恩却以“太祖传位晋王之志素定”为由,不去召赵德芳,而是径往开封府衙门召晋王赵光义,晋王的亲信医官左押衙程德玄已在门口等候。“乃告以故,叩门与之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敢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入久不出。继恩促之曰:‘事久,将为他人有。’遂与王雪下步行至宫门,呼而入。继恩使王且止其直庐,曰:‘王且待于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德玄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遂与俱进至寝殿。”下面这一段描述很有戏剧性:“宋后闻继恩至,曰:‘德芳来耶?’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无忧也。’”据此,司马光认为,宋太祖死时,宋太宗当时不在寝殿,不可能“弑兄”。
宋皇后的初衷,是令秦王赵德芳入承大统,谁料王继恩私召晋王赵光义,出卖宋皇后。一个失去庇护的皇后,无权无势,纵然既惊且怒,无奈中也只有称呼晋王为“官家”(对皇帝的称呼)了。可见宋皇后之意在秦王,而不在晋王,这是否与太祖的意向相符,尚待考究。然而宋后身为一个青年寡妇,若果真如太宗即位后所称,“兄终弟及”是奉母亲杜太后之命,且有“金匮之盟”的誓书,那么宋皇后何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改立他人?
王继恩、程德玄两人的言语,诸如“事久,将为他人有”“便应直前,何待之有?”等,就更加不可思议;晋王既负有太后、太祖顾命,便是当仁不让的嗣君之选,何以意识到他人的存在,唯恐落于他人之后?更为要紧的是,当宋皇后见到晋王时,非但愕然失色,甚至恐惧到要以母子身家性命相求。凡此种种,加上宋太祖的猝死,以及日后宋太宗对其兄长骨肉的猜忌迫害,对嫂嫂的凉薄,自然不能不使得后人怀疑太祖死因及太宗继位的合法性。
从以上可以看出,司马光为了掩盖赵光义弑兄篡位的卑劣行径,把夺位的始作俑者强加在一个太监身上,让王继恩为宋太宗顶雷,是有违史家的良心的。然而,这位睿智的学者却巧妙地埋下了让宋皇后“愕然,遽呼‘官家’”这样有违常理的伏笔,为后世预留了想象空间。
正史记载的不一定都是事实,野史写的也不一定都是虚构的。司马迁的《史记》被视为信史,秉笔直书的他却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所以,司马光这种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自保之策,而野史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于是就有了:野史不一定“野”,正史不一定“正”的说法,也为宋朝留下了第一大历史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