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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武帝宇文邕临终追悔自己不该灭绝晨钟暮鼓声
宣政元年(公元578年)五月,在征途中的周武帝宇文邕病倒在云阳宫。他知道自己虽然只有三十六岁,但因多年征战,积劳成疾,已经毫无康复的希望了。他在病榻上安排后事,火速召见宗师宇文孝伯,授其为司卫士大夫,统帅宿卫军,负责镇守京城长安。
然后自己也日夜兼程,往长安撤退。路上,他思绪万端,想到自己一生的文治武功,似乎聊可欣慰,无论谁写历史,都得承认他是一个大有作为的皇帝。可是想到了他一生 灭佛 的盛举,又不免生出无穷的悔意。他后悔自己 灭佛 很不得法,而大有忏悔之心。
他的两个哥哥,周孝闵帝宇文觉和周明帝宇文毓,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又都是让权臣宇文护毒死的。他即位后仍不得不封这个专横跋扈的宇文护为大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但心里恨透了这个连弑两帝的刽子手。宇文护树大根深,朝廷内外全是他的党羽。
为了除掉这个心腹隐患,周武帝只能忍辱负重, 韬晦 十三年。朝政事无巨细,一律交宇文护处理后再报告给他;陪同宇文护面见太后时,太后赐座,宇文护大 模大样地端坐,他作为皇帝却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这给宇文护造成一个深刻的假象 宇文邕平庸无能,因而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而他却借此抓紧时间积蓄自己的 力量,直待羽翼丰满了,才捕捉最好的战机。
建德元年(公元572年)三月,阳光明媚,宇文护神采奕奕地从同州返回长安。周武帝在文安 殿接见,仍一如既往地谦恭,请求他去面见太后,说道: 太后年纪大了,喜欢喝酒,虽然我多次劝她戒酒,可是无效。你德高望重,又深得太后信赖,只消读一下 《酒诰》,定可奏效。 《酒诰》是劝人不要酿酒和酗酒的著名文章。宇文护本知是计,果然到太后面前读起《酒诰》来,读着读着,宇文邕乘其不备,在其身后拾 起玉挺,对准其头部,猛然一击,当即令其倒地。接着随手拿出御刀,命宦官何泉杀掉宇文护。何泉战战兢兢,连砍几刀,不能中其要害,这时,早已隐藏在殿内的 他的亲信宇文直一跃而出,手起刀落,让宇文护立成刀下之鬼。与此同时,宫外也动手将宇文护的儿子、兄弟和亲信们斩除净尽,这时他才算真正地做了皇帝。
他 亲政 以来,大刀阔斧,制定了《大周律》十五篇,使法律更加完备。连年征战中的大批俘虏沦为奴隶,他不怕得罪贵族勋戚,多次颁布诏书,释放奴隶。他 重视水利建设,重修了六百年失修的龙首渠,功比李冰父子。他三次大规模地伐齐,终于俘获了齐后主父子,消灭了昏暗的北齐,统一了中国北方。短短四五个年 头,能做如此多的事情,也可以 上对祖宗,下对子孙 了吧?
这宇文邕正在得意洋洋地想着这些事,不免有些惬意。可那五月的骄阳大煞风 景,把热量尽情地抛洒下来,周武帝感到一阵奇热难耐,猛地一翻身,便一阵昏厥。蓦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凌空而至: 我将圆寂,必拉你到地狱里去! 这声音此刻 听来是那么尖利,那么刺耳。他记起来了,这是北周当时有名的和尚慧僧法师厉声喊出来的。记得当时他并没有向这声音示弱,而是用异常冷静的话回答了他: 只 要百姓得乐,我甘愿下地狱受苦! 那么现在果真面临着下地狱了吗?周武帝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他想找一座寺庙能进去做一点忏悔,可是难觅暮鼓声了。
曾几何时,在中国的北方,寺庙林立,僧侣遍地。在北魏时期,因为宣武帝、孝明帝都尊崇佛教,使佛教的发展达到了顶点,佛寺发展到六千座,重披法衣的僧 尼,发展到七万五千多人,北周时期更是登峰造极,寺庙猛增至三万多座,僧尼达二百多万人,占了全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以上,占用了大量的劳动力和土地资源, 给社会生产和国家兵源造成了严重危害。佛教信徒充斥着社会各个阶层,宇文邕的父亲宇文泰和哥哥宇文觉、宇文毓都是佛教徒,他本人自幼生活在香火缭绕的环境 中,自然也是对佛祖顶礼膜拜的。
然而,二个尖锐的矛盾摆在周武帝面前:如果他的子民都去信奉佛祖,就没人纳赋税,也没人去当士兵。这样他的统二大业就会成泡影,只怕连日子也难混下去, 彼岸 的佛祖不仅未能保佑他,反而危及了他的生存。他是个急功近利的帝王,因此不能不改变对佛祖的膜拜。
他十分欣赏卫元嵩的上书。卫元嵩本来是四川的一个和尚,现在宣布要 离经叛道 了。他在上书中说: 应该用建塔的热情,来建筑城池,把皇帝看成如来 (佛)。唐虞没有寺庙,国家太平;齐梁寺庙很多,却很快亡了国。 这是公元567年的事,自这一年开始,周武帝先后召开了七次大会,讨论 灭佛 一事。公 元573年,关中发生严重天灾,粮食极端紧张。他下令不论公私道俗,凡积存粟麦者,只准留下口粮,其余一律变卖。可是僧徒们却悍然违旨,乘灾荒年而大放高 利贷。武帝在这年的十二月召集群臣、僧徒与道士辩论三教优劣,武帝当众批评 佛不净 。可不是吗?遇到天灾,佛门本应行善,却反而趁火打劫,牟取暴利。连 人性都没有,遑论佛性。所谓 六根清静 岂不是骗人的鬼话?在这一件事上,令武帝认清了那班借佛教的袈裟以谋私的所谓佛教徒的真面目。他们其实是很热衷于 尘世的名利的,有件僧侣的外衣不过是谋取更大名利的招牌而已。他们什么时候笃信过佛祖呢?不过借 法师 。
的名头拉帮结伙、蒙骗众人 而已。所以这次确定了 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 ,当然,这不过是 灭佛 的前奏曲。数月之后,便采取行动, 求兵于僧衣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 , 开始大举 灭佛 了。建德三年(公元574年)五月,下令禁断佛、道二教,没收寺院财产充做经费,摧毁佛教,焚烧经卷,近百万僧尼还俗从事农业生产,又将 其中适龄壮丁编人军队。这下子既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又扩大了兵源。到了建德六年(公元577年)他吞并了北齐之后,又在都城召集僧徒五百人,宣布他的 灭佛政策 继续推广到原来北齐统治的地区,这才引起了慧僧法师的拼死抗争。慧僧法师圆寂而去,并未能影响周武帝雷厉风行。中原地区的四万多座庙宇全部充 公,赏赐给王公作为私宅,而三百余万僧徒统统还俗,成为政府的编户百姓,当兵的当兵,务农的务农。周武帝成为中国历史上 灭佛 卓有成效的第一个皇帝,非 魏太武帝可以相比。
然而,当死神突然降临时,他耳边却回响着慧僧法师尖利的声音。幼年所受的熏陶起作用了,他有一种恐惧。很怕果真 下地狱 。他极想就近找个寺庙进去做做法事,以示仟悔,可是已经极难了:沿途根本不闻晨钟暮鼓,所有的庙宇寺院尽管富丽如故,可是均不见了袈裟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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